自从人类开始有了政治活动以来，以政治为目的的暴力活动就逐渐演化为政治斗争的一种手段。中东作为一个动乱、冲突连绵不绝的地区，其政治暴力也源远流长。本文试从历史的角度探讨现代中东政治暴力的根源。
    一
    在世界历史上，中东是一个充满神秘感和独特性的地区。正象中东的文明一样，中东的政治暴力很早就达到异常激烈的程度。从历史影响的角度看，古代世界最著名的两大政治暴力运动——犹太西卡里运动（公元1世纪中期——70年）和穆斯林阿萨辛运动（1090—1275年）都诞生在中东，它们集中东暴力文化之大成，对中东政治史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西卡里和阿萨辛派追求的目标并不新奇，前者希望从罗马统治下争得独立，后者在十叶派伊斯玛仪支派的哈桑·伊本·沙巴领导下，试图“完成或纯洁伊斯兰教”，创建一个“真正的伊斯兰国家”。它们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把暗杀作为实现上述政治目的的手段。西卡里（意为带匕首的人）最喜欢的武器是短剑或匕首（西卡），他们的暗杀对象不仅包括罗马驻军军官，一些与罗马人合作的著名犹太人，特别是教士也受到西卡里的袭击，甚至一些不同意仓促起义的犹太爱国者也遭到暗杀。西卡里的活动在犹太人中造成一种影响广泛的恐怖气氛，“引起的恐慌比灾难本身更让人吃惊，人们就象在战场上一样，时时想到死亡。他们远远监视着自己的敌人，甚至不信任向他们走来的朋友”①。
    阿萨辛派和西卡里相距千年，但其暴力手段却完全一致。“阿萨辛对伊斯玛仪派的教义做了一些改变，从外界的观点来说，最重要的是把‘暗杀’作为一种神圣的宗教义务”②。阿萨辛的暗杀活动表现出两个特点：一是活动范围和打击目标的广泛性。阿萨辛决心把所有穆斯林重新融合为一个单一的共同体，因此其活动不能局限在一个国家内。他们的势力扩展到波斯北部、伊拉克和叙利亚等战略要地，从波斯东部到地中海沿岸的逊尼派哈里发、总督和将军都成为阿萨辛的攻击目标。1092年塞尔柱帝国的宰相尼扎姆·穆尔克成为阿萨辛的第一个牺牲品。接着，哈里发穆斯塔西德等著名人物遭到暗杀。十字军进入中东后也成为阿萨辛的打击对象，叙利亚的黎波里的雷蒙二世和耶路撒冷拉丁王国的统治者先后遇难。二是暗杀活动的隐秘性。阿萨辛极善于伪装和保守秘密。他们执行任务时常装扮成商人、旅客、甚至基督徒的模样。为了谋杀某个著名人物，他们可以在其手下隐藏几十年以争取他的信任。当时的主要王宫和城市中都安插有他们的奸细，这使非十叶派统治者防不胜防。据记载，阿萨辛曾两次企图暗杀抗击十字军的穆斯林英雄萨拉丁·阿尤布，因为他主张以逊尼派教义代替十叶派教义。萨拉丁及一些信奉基督教的西方君主如法国国王圣路易九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雷德里克二世被迫向阿萨辛行贿以免受攻击③。
    中东成为政治暴力的肥沃土壤显然同这一地区长期积累的尖锐、深刻的民族、宗教和社会矛盾有关。犹太民族长期处在颠沛流离、饱受异族欺凌的境地。公元前17世纪犹太人流亡埃及期间，甚至在犹太人约瑟任埃及宰相时，埃及人也不允许希伯来人同他们一起进餐。后来，犹太人虽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建立了独立国家，但一直处在外族威胁和内部动荡中。对饱受凌辱生活的恐惧和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一部分统治者采用恐怖手段来维持本民族或其本人的统治。如先知谴责雅各的首领说：“你们恶善好恶，从人身上剥皮，从骨头上剔肉，吃我民的肉，剥他们的皮，打折他们的骨头，分成块子象要下锅，又象釜中的肉。”④公元前8世纪后，亚述、巴比伦、波斯、希腊等民族先后统治过犹太人。在罗马统治时期，犹太人遭受的压榨和盘剥日益加重，罗马人残酷镇压犹太人的一切反抗活动，甚至凡有暴动嫌疑的犹太人都遭到处决。激烈的民族矛盾驱使犹太人采用一切手段反对自己的敌人。
    实际上，西卡里甚至可以从犹太教经典《旧约》中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论根据。犹太民族在对外战争中成长起来，作为犹太历史的反映，《旧约》包含了不少允许屠杀的条文。如《申命纪》谈到上帝将赫人等？国国民赶出来时说：“耶和华你上帝将他们交给你击杀，那时你要把他们灭绝净尽，不可与他们立约，也不可怜恤他们”⑤。大卫在攻破亚扪人的京城拉巴后，“将城里的人，拉出来放在锯下，或铁耙下，或铁斧下，或叫他经过砖窑。大卫待亚扪各城的居民，都是如此”⑥。有人指出：“《圣经》中有不少地方与劝人行善的‘十诫’相矛盾，如雅赫维禁止杀人，但是他却指示摩西、约书亚、扫罗、大卫及其他一些受他保护和领导的活动家大批大批地残酷屠杀人们，不仅屠杀敌兵，而且还屠杀神命令以色列人与之作战的那些民族的和平居民。”⑦既然犹太人的屠杀行为得到了神灵的祝福，那么西卡里暗杀自己的敌人就是完全正当的行为。
    同西卡里相比，阿萨辛运动是一场带有较多宗教性的政治斗争。自从十叶派与逊尼派分道扬镳后，十叶派就成为倭马亚逊尼派政权残酷打击的对象。阿里的长子哈桑被击伤，卡尔巴拉之役又杀死阿里次子侯赛因。十叶派信徒受到各种迫害。据记载，哈里发基雅德·苏曼叶进入库法时，“到处击杀十叶派人，或埋于土中，刖其足，断其手，挖其目，将他们吊死在椰枣树上示众，并将其余的人统统逐出伊拉克，不使一人留下”⑧。十叶派多次发动反对逊尼派政权的起义，均遭到残酷镇压。公元11世纪末，哈桑·伊本·沙巴决心抓住阿巴斯王朝陷于分裂之机，建立十叶派的至高无上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