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英国在资产阶级革命之后，立即于17世纪末开始进行“农业革命”（13），18世纪中叶确立了现代农业（14），18世纪末叶完成了“农业革命”，基本上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在这段历史进程中，进一步巩固大土地所有制，土地集中加剧，农业技术改造迅速，为资本主义大农业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基础和优越的条件。而法国在革命之后，“农业革命”滞缓不前，农业生产还继承18世纪的传统，小土地日益分散，农业技术改造缓慢，为资本主义大农业发展所提供的基础和条件是狭窄的、低下的。“从而延缓了农业的资本主义化的过程。”（15）
    英国革命后，在君主立宪制的保护下，从18世纪开始，竭力消除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妨碍农业资本主义发展的共同耕作制——公有地，进行了更大规模的圈地运动，实行资本主义方式的土地革命，并且进行农业改良，取得了重大胜利（16）。
    法国与英国不同。法国在大革命之后，没有扫清传统的土地关系。农业未能摆脱中世纪的传统，未能迅速朝着新的历史方向，即资本主义大农业方向发展。19世纪开始，在拿破仑政权统治的初期，进行了农业改良，并使“小块土地、地产分散”成为“法国国定下来的所有制形式”（17），保证了农民能够自由地利用他们所分到的小块土地，满足了这部分农民强烈的私有欲望。例如，在诺尔郡，1789—1802年，农民的土地占当地土地面积从30％增加到42％以上（18）。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大为提高，农业有了发展。从1790—1812年，粮食产量增加了10％。1804—1809年，小麦连年丰收（19）。农村的生活总的说来有所改善。但是，由于拿破仑与封建贵族妥协，象拿破仑自己所说，“把亡命者的产业全部物归原主”（20），贵族仍然占有大量地产。例如，在诺尔郡，1802年贵族土地占全郡土地的12％（21）。贵族对农民继续保持封建剥削。对农民征收什一税，这项苛税直到19世纪中期才取消；对农民实行地租、分成制剥削，分成制甚至要占到农民年收益的一半。这种非常落后的生产方式一直延续到20世纪前半期（22）。
    另一方面，由于拿破仑法典规定的继承法，使农民的小块土地继续分散，耕地变得更小。少地、无地和贫困农民增多。在拿破仑帝国末期，那种原是保证法国农民解放和富裕条件的“拿破仑所有制形式”，却成了农民受奴役和贫困化的根源。再加上连年战争，大批农民被征去当兵，从1800—1814年，约有300多万被征入伍（23），几乎占全国人口的15％。“血税”（兵役）使法国农村劳动力锐减，农业走向衰落。
    拿破仑帝国崩溃后，在复辟王朝的统治下，农业生产因复辟王朝维护贵族的政策又遭到阻碍。在英国，此时凡是同农业生产条件相矛盾或不适应的，都无情地被扫除掉；而法国却对农业生产设置了种种障碍。农民被迫负担沉重的赔偿金，不少地区恢复了封建贵族的地产。
    法国复辟王朝时期的农业体系是落后的，农业技术的进步很缓慢。直到1822年，才从苏格兰进口第一架打麦机，而且很久未能推广应用。贵族地主利用1819 和1821年的调整法提高了粮食进口税，保护谷场价格， 他们就不象英国农场主那样急于进行农业改革。甜菜种植一蹶不振，畜牧业发展缓慢，牧草几乎无人播种，土地主要用手耕作，继续采用落后的休耕法。1815年，全法国休耕土地达1千万公顷，而英国早在18世纪就已普遍推行先进的轮作制了。
    到了七月王朝统治时期，农民的处境每况愈下。土地愈来愈分散，小块土地被分割得越来越零星。土地税的压榨愈来愈沉重，高利贷的盘剥日益加深，农民负债累累。七月王朝末期，农民的抵押债务达80亿法郎，“等于英国全部公债每年利息的总额”（24）。法国农民被诛求无己。农民所缴纳的各项税款占他们年收入的将近2／3。1840年，法国农民“平均每人所得还不到25法郎”（25）。
    可见，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后，在18世纪完成了“农业革命”，使英国成为农学家的麦加。英国的“农业革命”成为世界各国的榜样。而18世纪以至19世纪前半期的法国资本主义农业，却是受到旧的封建制度和封建地产的阻碍，同时阻碍资本主义大农业发展的小农制，其本身又受到村社权利（集体使用权）的阻碍。这种村社的长期存在，既阻碍了作为资本主义渗透的一个因素的“农村个体经济”的发展，也阻碍了大农业的发展。“当人们把法国农业的发展和英国农业的发展比较时，就可发现其全部意义。集体使用权按照农民的意志被保留下来，然而土地经营的分散却大大妨碍了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假如圈地和地产重新组合象英国一样被强行规定，那末资本主义在农业领域将会和工业领域一样获得胜利。”（26）无奈历史是不能“假如”的。法国革命中的历届议会均不敢摧毁村社、废除公共地产和集体使用权。历届议会虽然对英国的耕作方法很感兴趣，却不敢用强迫手段进行圈地运动，以便推广和普及这种耕作方法。1840年的调查材料表明，法国大量的“可耕地”，其中的2／3种植粮食和其他谷类作物；休耕地数量为可耕地的1／4；人工开发的牧场和饲料作物的数量不多（为可耕地的7％）。 这些数字说明了法国“农业革命的‘不完全’”（27）。因此，我们可以断言，英国的“农业革命”是典型的，而法国的“农业革命”是“不完全”的。这是法国农业落后于英国的又一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