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英国在19世纪内农业更加集约化，它的农业成为世界上最资本主义化的农业。英国成为“模范农场”国家，同时成为“世界工厂”。而法国农业集约化比之英国相距甚远，只能瞠乎其后，法国在工农业方面仍然是小生产占优势的国家。这构成了法国社会经济的重要特征。
    “耕作集约化”，就是指“资本集中在同一土地上”（28），并且“继续投入劳动和资本。”（29）19世纪中期，英国农业资本主义化非常成功。从而实现“耕作更加集约化”（30），英国使的农业资本主义扶摇直上，实现了农业现代化。
    与英国同期相比，法国农业大大落后于英国。英国农业迅速向着资本主义大农场方向运动。“英国地产的集中从地面上消灭了几代人”（31），自耕农和小佃主被消灭了。而法国的资本主义大农场发展缓慢，土地的集中反而造成更多的贫困小农，致使法国农业长期摆脱不了落后的状态；小农制下的农民则逃不掉贫困不堪，负债累累，不断破产的命运。
    M.莫里诺分析1840年农业调查材料得出的结论是：“在法国大部分地区，农业一直停顿，落后和原始。”（32）这个结论虽然有点偏激，但大致上还是符合当时的法国农业状况的。法国大部分农民仍然是小块土地所有者和佃农。地主贵族和农业资本家不象英国农场主那样热衷于扩大农场经营，而是执意要把土地分成小块出租。租佃条件与大革命前大致相仿。对分制租佃仍然很普遍。许多被对分租制盘剥而负债，又交不起沉重土地税的农民，被迫把土地抵押出去。大量土地落入农业资本家之手中，他们把土地分成小块，再租给那些缺地和少地的农民。这种“土地集中”只能起着阻碍资本主义大农业发展的作用。
    第二帝国时期，法国农业有了新的发展。拿破仑第三曾经声称倚靠农民阶级，他不得不在农业方面，在不同的地区，采取一些措施。例如扩大耕地面积，减少休耕土地，增加农业投资，采用农业机器，推行单一作物制，发展大农场。到1862年，全法国有15万个农场，共占全部耕地的40％。农场规模一般都比较小，平均占地面积只及英国的1／3左右。1840—1865年，法国农业生产以每年2.62％递增（33）。这在法国历史上是空前的。但这比之于英国仍然是望尘莫及。1700—1800年间，英国每个农业工人的产量上升约100％，而法国在1803—1812和1855—1864年间才增加38％，只相当于英国1700—1800年所增加的70％左右（34）。在19世纪70年代，法国农业的增长趋于停顿。从1874—1878年到1909—1913年，法国农业生产每年的增长率一直只有0.5％（35）。
    19世纪内，“在大不列颠本土，大土地占有者和大农业，完全排挤了靠自己经营为主的农民”（36）。而此时法国的小农经济仍然占优势。1862年，法国占地1—5公顷的小农户有1815558户，占农户总数的56.3％。1884年，占地1公顷以下的小农，占农户总数的42％，而他们所占的土地面积只达总面积的5％。1892年，占地1公顷以下的小农有200多万。1—10公顷的小农约250万，100 公顷以上的大地产约3万个（37）。农户的平均大小，从1862年占地12.5公顷缩小到1892年的11公顷（38）。
    可见，从农业集约化的对比来看，英国农业集约化的程度高、速度快，因为它走的是在大土地垄断制基础上发展资本主义大农业的道路；而法国农业集约化的程度低、速度慢，因为它走的是在小土地所有制基础上长期保存小农经济和村社权利的道路。前者的革命性、优越性在农业发展的过程中愈来愈得到发挥，使资本主义大农业迅速发展；而后者只在短暂的历史阶段里起过积极作用，愈往后就愈拖住资本主义大农业前进的后腿。在法国资本主义制度下，高利贷盛行，资本家和高利贷者决不让农民完整保住小块土地，但也决不会把小农经济彻底摧毁，而是让农民成为有名无实的土地所有者，拥有少得可怜的土地。以保证他们“从土地上榨取利润、利息和地租”（39）。这样，小农制的积极作用是同法国历史的进程成反比例的。把小农制看成是通向资本主义农业的发达形式的过渡，并为其发展开辟了一条自由、广泛道路的观点，难免有悖于法国历史的真实。
    小农制下的法国农民，总想挡住大农业的历史车轮前进，以保住自己的小块土地，但这是徒劳的。小农制“正如任何过了时的生产方式的残余一样，在不可挽回地走向灭亡”（40）。愈来愈贫困而濒临于破产的小农，曾经象溺水者抓到一根救命草那样，死抱住“拿破仑观念”不放。但是，“对于已衰老的小土地说来，这些观念是荒谬的”（41）。小农的处境在资本主义还统治着的时侯是不会有希望的，要保全他们的那样小块土地所有制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英国，小块土地制被处于法律保护之外；而在法国却接二连三地以法律手段维护小土地制，但始终没有能够把完全的小农制确立起来。封建的大地产和封建剥削依然存在，有名无实的小土地占有者愈来愈多，这不能不是法国农业落后于英国的原因。即使实行了完全的小农制，从长远来看，也不利于资本主义大农业的发展。小农制下的农民，经常处于分化、贫困和破产的边缘，负债程度即抵押程度越来越大，向土地投资的可能愈来愈少，土地耕作就日益退步，农业生产落后。即使是小康的农民，也因经济力量有限，无钱置办农业机器，无力采用先进的农业技术、设备，更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土壤改良和水利设施，无法进行多种经营和农艺学的科学应用。马克思指出：“……小块土地，不容许在耕作时进任何分工，应用任何科学，因而也就没有多种多样的发展。”（42）又说：“在小块土地制度下，土地对于所有者全然是生产工具。但是土地的肥沃程度随着土地被分割的程度而递减。使用机器耕作土地，分工制度，大规模的土壤改良措施，如开凿排水渠和灌溉渠等，都愈来愈不可能实行，而耕作土地的费用却按照这生产工具本身被割碎的比例而递增。”（43）。
    总之，小农制按其性质来说是排斥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劳动的社会化，资本的社会集中，农业机械的采用，大规模的畜牧，农艺学的应用。因此，法国小农制的资本主义农业与英国大农场制的资本主义农业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鉴于历史的教训，小农制不可能成为通向资本主义农业发达形式的过渡，小土地制延缓了大农业的发展，法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为了加速实现农业现代化，才采取了鼓励土地集中，促进小土地的合并，兴办大农场的政策。1971年，有760万公顷的小块土地被合并，占应合并土地总面积的1／3（44）。再加上其他一系列政策措施，法国农业完全改变了旧貌，其发展速度在当代首屈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