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权”一词的通用意义是指一国或国家集团对别国或国家集团的支配和控制。无论是意大利文egemonia,英文hegemony,还是俄文гегемония,都源于希腊文hegemon。该词最初产生于古希腊城邦国家间的交往关系, 自上个世纪以来才有了现代的“霸权主义”用法。然而,葛兰西在其著作中,特别是在《狱中札记》中,却赋予了这个词以独特的政治思想涵义,指统治阶级对从属阶级的意识形态优势。葛兰西通过总结意大利无产阶级革命失败的经验,通过重新研究市民社会与国家,研究基础与上层建筑,提出了这样一种思想,即无产阶级要战胜资产阶级,要建立无产阶级的国家,首先要建立无产阶级的霸权,否则,即使夺得了政权,终究还要失败。葛兰西所提出的这种霸权理论,对欧洲的社会主义运动,特别是对意共有很大影响。自七十年代以来,一些欧美国家的学者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讨论。有不少学者认为,葛兰西作为一位理论家,最重要之点就在于他是一位“霸权理论家”。 (一) 葛兰西所使用“霸权”概念与列宁是有关系的。他曾说,应在“霸权的理论-实践原则”方面寻求列宁对实践哲学(即马克思主义)的“最伟大的贡献”。①在俄文中,гегемония一词有“领导权”和“霸权”两个意思,但主要的意思是“领导权”。列宁在其著作中确实用过гегемония一词,但并不常见。列宁偶然使用这个词,意思就是指“领导权”。例如,在《第三届杜马》一文中,列宁就使用了这个词。②列宁在使用这个词的场合,其意主要是指无产阶级在反对压迫者和剥削者的斗争中对于所有被压迫者和被剥削者的政治领导。研究葛兰西的学者一般都认为,葛兰西最初使用霸权一词,与列宁的用法是相同的。 1926年在《南方笔记》中,葛兰西第一次使用了“霸权”一词。他说,“都灵的共产党人具体地提出了‘无产阶级霸权’的问题,也就是无产阶级专政和工人国家的社会基础的问题。无产阶级能够成为领导的和统治的阶级,从而成功造就一个联盟体系,该体系使之能动员劳动群众的大多数反对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国家。在意大利,在现存的实际阶级关系中,这就意味着它能成功地获取广大农民群众的同意。”③葛兰西在这里所用的“霸权”概念,指的亦是领导权。 1926年11月,葛兰西被捕入狱。在狱中,他进行了艰苦的理论研究工作,写下了大量的笔记,这些笔记被人们称为《狱中札记》。在这些笔记中,葛兰西论述了哲学、政治、军事、文化等等各方面的问题。正是在这些笔记中,他系统地提出了霸权理论。《狱中札记》有中文译本,这个译本是从俄文版《葛兰西选集》转译而来的。该版本的最大缺点,是把“霸权”一词都译成了“领导权”,从而淹没了葛兰西的这个重要思想。当然,这里面可能有语言学方面的问题。在一般情况下,гегемония确实应译为“领导权”。象“无产阶级领导权”这样的词就很常用,一般也不能译作“无产阶级霸权”。然而,在葛兰西的著作中,无论是意大利文egemonia,俄文гегемония,还是英文hegemony,都应译作“霸权”,因为葛兰西确实赋予了该词独特的涵义。在西方学者中间,葛兰西的霸权概念是一个得到公认的概念。有的政治思想辞典甚至还收入了葛兰西的这个独特界定。 (二) 葛兰西所讲的霸权,用一位分析家的话来说,是一种“秩序”。“在这种秩序中,一定的生活和思想方式居统治地位。在这种秩序中,有关现实的一种观念以所有制度化的和隐秘的表现散布于整个社会之中,使得一切情趣、道德、习惯、宗教、政治原则以及全部社会关系,分别透过它的知识和道德内含而充满着它的精神。”④这里所讲的实际上就是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的支配作用。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有过这样的论述:“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的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受统治阶级支配的。”葛兰西的霸权理论在这一点上与马恩是相当一致的,但仅仅是在这一点上,因为随后我们就会看到两者的不同之处。马恩始终强调物质因素的决定作用,认为精神因素只是从属因素。在上面那段话之后,马恩接着指出,“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⑤而葛兰西的理论则特别强精神因素,强调意识形态和上层建筑的决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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