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前期意大利对德政策的演变
法西斯意大利与纳粹德国的双边关系问题一直是二战起源研究者们关心的一个中心课题。但国内学者大多注目自三十年代中叶罗马—柏林轴心形成开始的意、德关系,而对三十年代前期的情况则少有探究,更谈不上立足意大利进行考察。笔者认为,以如此“残疾之躯”深入下去,难免失于认识片面,于是有了本文,提请学界师长指正。 四国公约的破产与对德两面政策 论及三十年代法西斯意大利的对外政策,史家首先就会想到它1935年发动的侵埃(塞俄比亚)战争。就意大利来讲,发动这场战争是蓄谋已久的。西方有论,墨索里尼至迟在1925年就曾研究过侵埃问题,甚至在巴黎和约谈判中,意大利对埃塞俄比亚的野心就重新抬头了①。但是,二十年代相对稳定的凡尔赛格局中,因由国内经济拖曳和政治危机等因素,墨索里尼更多地着眼于内而乏力外顾,侵埃欲念也就一直没有付诸行动②。及至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整个世界遭受了经济大危机的剧烈振荡,经过二十年代修缮和弥补的凡尔赛和平结构因此而摇摇欲坠,国际社会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外交战”。在这场新的“外交战”中,墨索里尼意大利已非同往日。国内,墨索里尼已经实现了绝对独裁;国外,凡尔赛格局的动荡使得这只“孤独的狼”成了欧洲列强所争取的对象。希特勒早在《我的奋斗》和《第二本书》中就已把意大利作为其争取的对象和有用的同盟者;英国人看好意大利,因为它跟自己一样超脱于法德冲突之上,是“欧洲和平的关键”③;法国在二十年代虽和意大利一直互不融洽,但如今面对德国咄咄逼人的毁约扩军,也想争取意大利。法西斯意大利在欧洲似乎左右逢源。正是这种“左右逢源”使墨索里尼感受到了趁火打劫的机遇。1932年7月, 墨索里尼指令其心腹宠臣德·波诺根据其受命考宰的结果起草了“在埃塞俄比亚采取行动的计划”。凯觎已久的埃塞俄比亚正式列入了意大利对外侵略扩张的日程表。侵略埃塞俄比亚因此成了意大利对外政策的核心目标,它的一切对外关系都围绕这一“核心”而运行,对德政策亦不例外。这是把握三十年代前期意大利对德政策演变轨迹的根本前提。 为了非洲目标,墨索里尼需要一个安全而平静的欧洲后院。他曾明确断言,“假如我们在欧洲一点事也没有,在埃塞俄比亚的战争行动是会成功的”④。 基于此,墨索里尼的第一个重要的外交行动就是倡导四国公约。1933年3月,墨索里尼提出了“西方四大国谅解与合作政治条约”草案,倡议英、法、德、意四大国根据凯洛格公约和非战公约的精神为维护和平而实行有效的合作,在国联范围内承认修订主义原则,承认德国在裁军会议上提出的关于军备平等的要求,在所有欧洲和非欧洲的政治和非政治问题上,四大国尽可能地采取共同的指导方针⑤。据此,英法必须在原则上接受修订主义,这是墨索里尼一向鼓吹的一条原则,也是德国对外政策的主要目标;西方四大国统一步调以后,欧洲问题将由英、法、德、意来主宰,从而可以贬低国联,减少法国、小协约国以及同法国结盟的其它小国的影响;同时,草案还专列一条支持德国的军备平等要求。可以看出,墨索里尼在这里首先是把意大利作为一个大国置身于欧洲列强之中,这是巴黎和会、凡尔赛体系留给意大利的心里失落的反应,也是墨索里尼二十年代所追求的一项外交目标,其用意在于提高自己在欧洲的地位和影响力,以便于为其侵埃行动作外交准备。从政策导向上看,如果说在二十年代,意大利追求抑法,客观上起到了扶持德国的作用的话,那么,在这里已经是明显地扶德抑法了,其用意显然在于削弱法国的欧陆霸主地位,让法、德处于均衡状态,以保持欧洲的宁静。 草案中关于修订主义和德国军备平等的倡议合乎德国的心意,很受希特勒注意。他说,“墨索里尼这一宏伟的计划在德国受到了热烈欢迎”,德国政府“准备为实现这一四大欧洲强国的和平合作计划而竭诚合作”⑥;草案的整个构想也同英国欧洲政策的基本思路并行不悖,因而得到麦克唐纳、西蒙的积极支持;尽管这些都不符合法国的心愿,但面对正在复活的德国民族主义,法国对草案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在总体上接受了这一倡议,他们删去了对自己利益有害的诸如“修订”和德国“平等”等字眼。最后于6月7日和7月15日,墨索里尼与英、法、 德驻罗马大使先后草签和正式签署了这项公约。此即所谓“四国公约”。 尽管修改后的四国公约已经是残缺不全的一纸空文,但墨索里尼声言“修正案并没有改变原先草案的基本原则”⑦,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毕竟是西方四大国所签署的条约的起草人,因而倍加珍爱。 本来墨索里尼是以四大国的步调一致来打破裁军会议的僵局,“渴望成为欧洲的主宰”⑧,结果恰恰是裁军问题使公约遭到了彻底破坏。对于希特勒来说,日内瓦裁军会议上,他提出与大国享有平等甚至优于法国的权利要求⑨,目的是作难法国,给世界造成一个法国不愿裁军的印象,为其废除凡尔赛和约对军备的限制打下基础,但是,眼见得在日内瓦会议和国联难于达到这个目的时,1933年10月14日和19日,希特勒先后宣布退出日内瓦会议和国联。这是对裁军的致命打击,也彻底破坏了四国公约,因为该公约处处提到签字国根据国联盟约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墨索里尼对希特勒的这一举措大为光火。10月16日,墨索里尼声称:“这些卑鄙的德国人,已经打烂所有的窗户,也就是裁军会议、国际联盟和四国公约。我不再有心思去拾起这些碎片。如果法国、英国、美国和德国希望再讨论裁军事宜,意大利将会参加。但是就我来讲,我不会采取任何主动。可以看出,德国和意大利之间的联系已经悖离会谈相去甚远了”⑩。 对于四国公约上的挫折,墨索里尼在政策上作出了两点反应。其一,1934年2月8日,墨索里尼召集秘密会议,宣布“由于四国公约未能得到批准, 欧洲将走向战争。因此,意大利必须在1935年对埃塞俄比亚采取行动。”5月28日。墨索里尼在《意大利人民报》上撰文指出,意大利除了在其它国家完成重整军备之前重整军备并在非洲速胜,然后回到欧洲,别无选择(11)。其二,墨索里尼修改了他在四国公约中的立场,一方面仍然主张应满足德国的军备平等要求,另一方面又支持法国能对德国的扩军有所约束。为了非洲目标,他毕竟需要一个宁静的欧洲后院。 1934年1月,西蒙去罗马会晤墨索里尼,墨索里尼表示,应在下述两者之间作出选择:一是不达成协议,这不但会引起世界舆论的深刻不安,而且德国将任意重整军备;一是达成一项切实可行的协议,则必须让步,允许德国一定程度的重整军备,但在公约中应规定德国只能获得同允许它拥有的军队相应的防御性武器(12)。不仅如此,墨索里尼还在《意大利人民报》上向英、法提出用防御性战争来阻止德国的重新武装(13)。这种两面政策表明墨索里尼仍然希望以扶持希特勒来制衡法国以求欧洲的均衡与安宁。在裁军问题上支持德国、抑制法国,是希望德、法之间的平等可以相互制衡,使其追寻东非目标时没有后顾之忧,还可以借以牵制英、法在地中海的联合力量;另一方面,墨索里尼又主张限制德国并向英法提出打一场预防性战争来阻止德国的重新武装,则又是为了联合英、法共同保护奥地利的独立。对于意大利来说,保持奥地利的独立乃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也正是奥地利问题进一步影响了墨索里尼的对德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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