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刘玉安：1953年生，1984年山东大学哲学系硕士研究生毕业，1988-1989年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访问过北欧3国。现任山东大学社会学系讲师，在职博士研究生。
    早在30年代初，丹麦、瑞典和挪威3国社会民主党先后取得执政地位伊始， 就有人指出，北欧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中间道路。半个多世纪以来，北欧3 国的社会发展所遵循的，的确既不是完全的资本主义方向，也不是彻底的社会主义道路。那么，北欧3国为什么会走这条所谓的中间道路，并且能持之以久？ 本文将对此做一初步的探析。
    一、独特的历史传统
    所谓的北欧社会发展模式是以福利国家为主要内容的。虽然福利国家的思想并非起源于北欧，但它却在北欧得到了最充分的发展。为了说明近代北欧福利国家的发展和北欧模式的形成，我们有必要先追溯并分析一下它的历史文化特色。我们将会发现，北欧社会的许多传统，其中特别是它独特而悠入的民主传统，对北欧近代社会的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
    由于地理上的偏僻和文化上的分离，一直到公元8世纪， 北欧人仍然过着与欧洲中心相隔绝的生活。从8世纪开始， 当勇敢的旅行家们带回了欧洲中心的先进文化以后，北欧开始与波罗的海彼岸的欧洲各国及北海彼岸的英国发生了政治、经济、文化上的联系。这一联系最初是以海盗抢劫的方式建立起来的。西欧人最初就把北欧称之为海盗民族，北欧人自己也把公元8-11 世纪称之为他们历史上的海盗时期。他们在这一时期常常结成由成千上百只船组成的队伍，对欧洲各沿海地区进行抢劫、征服、贸易。在这3个海盗民族内部， 当时仍保留着类似于欧洲大陆古代氏族、部落议事会式的民主制度。据说，北欧海盗船只被俘获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由什么人来审问谁是头的时候，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我们都是头。因为在他们当中，有关集体行动的各种事情的确是由全体成员协商、讨论决定的。
    据可靠的文字记载，从公元9世纪开始，北欧各地就建立了公民大会制度。大会分村民大会、教区大会和省级大会3级。除非意外或处于紧急状态，各级大会都按期召开，由民主选举的首领或由下一级大会的首领轮流主持，讨论、决定本大会范围内的各种重大事情。例如，村民大会负责讨论并决定播种、收获日期，订立乡规民约，解决纠纷等。省级公民大会的一个重要职能是选举和罢免国王。
    北欧人信奉传说中的神明奥丁，王室家族则被认为是奥丁的后代。因此在北欧，王权是神圣的，国王不能由非王室血统的人担任。然而王权却不是至高无上的。因为国王必须遵从公民大会的决议，国王本人无权确定自己的继位者。国王空缺时要由各省公民大会在几个合法的继位者中选举产生。这样，北欧的国王和其臣民之间就处于一种类似于卢梭所描述的那种契约关系，国王的权力实际上受到这种契约的约束。国王一旦违背臣民的意志，打破契约，臣民就有权利起义。12、13世纪挪威和瑞典的法典均有明文规定：臣民可以承认一个国王，但也可以把他废黜。北欧历史上有许多国王被其臣民们“依法”废黜，甚至被处死。中世纪著名冰岛史学家斯特鲁逊（Snorri Sturluson）关于1030年在瑞典的乌普萨拉举行的一次公民大会的记载，生动地说明了臣民的意志对北欧王权的制约力。
    当时，瑞典与挪威正处于冲突之中挪威国王哈罗德提出和谈，瑞典国王埃里克森则拒绝和谈并准备发动战争。他的行为遭到了臣民们的坚决反对。在这个大会上，大会发言人托尼声色俱厉地警告国王说：“如果你不按我们的要求办事，我们决不容忍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捣乱鬼，我们将与你为敌并且杀掉你。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做的。在姆拉坪已经有5个象你一样傲慢的国王被丢进了井里。好啦，快回答，你究竟何去何从！”与会者当即以热烈的喝采对发言人表示支持。国王则立刻表示遵从农民的意志。他承认，瑞典的国王历来是与农民一起并且按照农民的意愿来治理一切①。
    对王权的限制还体现在宪章中，丹麦、瑞典、挪威保存下来的最早宪章分别见于1282、1319和1448年。这些宪章对各国国王的权力都有明确的限制。例如丹麦1282年的宪章中就有这样的规定：除经由正常的法律程序认定有罪者及本人在不受迫胁的情况下承认有罪者外，国王不得关押其他任何人。对王权作如此严格的限制，这在古代其他民族中是不多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