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里米亚战争后期，当塞瓦斯托波尔于1855年9月8日被攻陷之后，法国也是力主对俄国继续进行战争的。然而，时隔月余，即在10月中旬，法国不仅已放弃了对俄国继续进行战争的意图，而且还与俄国开始了秘密的外交接触，为法俄接近作了准备。在1856年2月底至4月初的巴黎和会期间，法俄两国继续进行秘密的外交接触并默契合作达成双方之接近。到了莫尔尼被任命为法国驻沙皇宫廷特命大使，法俄接近已成为公开的事实。法俄接近，产生了出人意料的影响，即导致了撒丁王国弃英亲法联俄，打开了撒丁王国通往伦巴底之路。法俄迅速接近的戏剧性结局出现的原因何在？法俄接近为何竟会影响到撒丁王国的外交政策、为撒丁王国兼并伦巴底创造了有利的国际环境？这两个相关的问题，尚未得到深入的阐发，因而便成了本文论述的主题。
    一侵略扩张之野心促使法国变敌为友
    塞瓦斯托波尔的陷落，已经表明俄国失去了这场战争。在伦敦，人们普遍猜测，英国不仅要将俄国从整个近东地区排挤出去，而且要实现黑海中立化、在黑海地区对俄国日后的扩张设置不可逾越的障碍，并且要奖赏奥地利对俄国的叛卖，准许奥地利占领多瑙河两公国、彻底摧毁俄国对多瑙河两岸地带的控制与影响。其实，英国帕麦斯顿内阁的意图要比一般人们所猜测到的深远得多：它还要剥夺俄国在东方的主要阵地高加索地区及其在黑海的战略要地克里米亚半岛；割断俄国与西部海域的联系，摧毁喀琅施塔得要塞，从俄国手中夺取芬兰、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波兰。英国政府的意图，归结起来就是肢解俄国，按照英国的意愿改变欧洲势力的对比。英国正是从这样的意图出发向法国提出，应在1856年初确定同盟国继续作战的军事计划，对俄国的战争至少要再打一年。
    继续对俄国进行战争，就要深入俄国腹地作战，战争的困难会更大，战争的危险也会更大，必定会付出更加惨重的牺牲。因此，拿破仑三世在1855年9 月中旬派特使会见瑞典国王，商谈瑞典与英法结盟进攻俄国。不料，瑞典要价甚高，要求英法两国派遣5万大军前来协助夺取芬兰并保证瑞典永久占有芬兰。与此同时， 英国也不答应派军队去芬兰作战。鉴于在围攻塞瓦斯托波尔的战役中，英国只派出了一支不大的陆军部队，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战斗力上都远不如法国派出的陆军部队。拿破仑三世估计：即令对俄国继续战争仍从克里米亚半岛打起，英国也派不出什么像样的陆军部队①。与围攻塞瓦斯托波尔一样，深入俄国腹地作战，依然主要是指靠法国陆军血战沙场。本来主张联盟对俄国继续战争的拿破仑三世，现在面临着如果对俄国继续战争，法军就需自己挑起作战重担的严重局面。因此，拿破仑三世希望英国以及奥地利事先保证法国所要求的补偿。
    拿破仑三世所要求给予的补偿是什么呢？那就是将意大利境内的托斯卡纳公国与两西西里王国交给法国控制。这一危及英国在地中海利益、损害奥地利在意大利切身利益的补偿方案，刚刚经由外交途径秘密提出，立即遭到了伦敦白厅与维也纳宫廷的强烈反对。
    参加克里米亚战争也好，打算继续对俄国进行战争也好，对于法国来说，目的只有一个，都是为了进行侵略扩张、夺回自1815年失去的法国在欧陆的优势，重温第一帝国的旧梦。现在，既然不能指望英国派出像样的陆军部队共同对付俄国，也不能指望靠单独卖命而获取英奥的补偿，那么，为什么不应当放弃继续对俄国进行战争的意图、变俄国这个敌手为盟友来实现自己的侵略扩张之野心呢？拿破仑三世作为一个政治家，他看出了欧洲的这样的势力对比：法国和俄国是欧陆两大强国。离开这两大欧陆强国，英国在欧陆便会无所作为；如果法俄接近并联合行动，英国更是无力反对；在欧洲大陆，没有俄国的参加，任何反法联盟都不能对法国形成严重的威胁。因此，在英奥拒绝法国提出的补偿方案的10月上旬、拿破仑三世就已决心抛弃继续对俄国进行战争的计划并酝酿与俄国接近的步骤了。
    俄国驻维也纳大使戈尔恰科夫，是位精干的外交家。他在维也纳时刻关注着形势的发展，以便寻找机会使俄国摆脱孤立的困境。他对于法国与英奥之间开始出现分裂的缝隙，虽不明底细，但至少有所察觉。所以，当他发现有人怂恿他与法国进行和谈时，他立即在公开场合发表了关于“哑巴不是聋子”的谈话。意思是说，俄国现在不能开口，而是个“哑巴”；但俄国对于适当的和谈建议是乐于听取的，因而不是“聋子”。戈尔恰科夫的谈话十分巧妙，既向法国表明了俄国愿意接受和谈建议的态度，又使俄国避免了冒失开口求和而遭拒绝的耻辱，以致“哑巴不是聋子”这句话成了外交界的惯用语②。
    在听到戈尔恰科夫的谈话后，拿破仑三世的异父同母兄弟、第二帝国政界要人莫尔尼，通过希腊—奥地利银行家西恩向戈尔恰科夫正式发出了这样的信息：法国认为与俄国开始预备性的和平谈判是适宜的。在确证了这一信息的官方性质并征得了彼得堡的同意之后，戈尔恰科夫通知莫尔尼：俄国乐意接受这个建议，但法国不要提出有损俄国尊严的屈辱性的条件，例如不要提出禁止俄国在黑海停泊军舰等等③。这样，从1855年10月中旬起，法俄两国之间开始了秘密的外交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