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北京营建所需石料,特别是巨型大石,主要取之三山(房山马鞍山、顺义牛栏山、怀柔石径山)和房山大石窝,“白玉石产大石窝,青砂石产马鞍山、牛栏山、石径山,紫石产马鞍山,豆渣石产白虎涧。大石窝至京城一百四十里,马鞍山至京城五十里,牛栏山至京城一百五里,白虎涧至京城一百五里。折方估价,则营缮司主之”(104)。其中大石窝“产白石如玉,专供大内及陵寝阶砌栏楯之用”(105),“莹彻无瑕,俗谓之白御石”(106)。每逢大规模取石,常遣专官董其事。如嘉靖中重修三殿,钦差工部侍郎黄光升总理,又差主事2人分理,并差1主事理刑;万历中鼎建两宫,差工部主事郭知易督理。大石料“大者折方八九十丈,次者亦不下四五十丈,翻交出塘上车,非万人不可”,装运极为困难。沿途运输也很艰难,嘉靖时三殿中道阶级大石,长3丈,阔1丈,厚5尺,派顺天等八府民夫2万,造旱船拽运,派府县佐二官督之,每里掘一井以浇旱舡、资渴饮,计28天到京,官民之费,总计银11万余两。到万历时,督理其事的郭知易发明了较省力的运石办法,即造16轮大车,用骡1800头拽运,计22天到京,费用不足7千两(107)。万历四十三年,著名文人袁中道“见前门以车绁会极门础,高可丈余,用騠駃四千蹄,一础已费十万金矣”(108),耗费巨大。 明代北京营建所需石灰,是在马鞍山、瓷家务、周口、怀柔等处设置灰厂,俱由武功三卫军夫采烧搬运赴京。天顺年间,令差指挥、千百户等官分管提督,5年一换。后又罢用军夫,拨用工役囚人采造。营建所需苘麻,则在河南、山东、北直隶各州县、卫所有93处厂地,每年种解苘麻。隆庆元年(1567年)题准,从二年起,一律解银输纳,以备买银支用。万历初额征苘麻2.8179万余斤,每斤折价1分8厘,共折银507两余。营建所需苇席,永乐年间,设置杨村南北口、尹儿湾南北及掘河5厂,选差指挥督率军夫打苇织造。后厂地被军民侵占,差官踏勘,立石为界。天顺二年(1458年),规定每地1亩,征席3片、苇1束,差武功三卫指挥等官,协同有司催办,5年一替,仍行通州管河郎中管理。嘉靖十年,免征本色,每亩征银2分,十三年又革去武职,由各该州县掌印管粮官督征,仍札委通州管河郎中兼管督催。岁用苇额43万斤,每百斤价银2.5钱,给批铺户纳完领价(109)。营建所需颜料,俱于内府甲字等库关支,不足则各向司府派征。嘉靖三十六年,因大工曾令云南采解买办(110)。 四 匠役征用 明代北京营建所需的工匠和夫役,基本上也是无偿征用,只发给一点微薄的工食。到了明代后期,才部分采用雇役之法。 明代北京规模较大的营建工程,需要大批劳动力同时供役。永乐时期营建北京,役用人夫极多,“以百万之众,终岁在官供役”(111)。洪熙元年,因营建山陵,先后敕令平江伯陈瑄发运粮军5万人、南京守备襄城伯李隆等以军士1万人、南京海船厂及附近江北府、卫起旗军、工匠11.8万人赴京,又令河南、山东、山西以及直隶凤阳、大名诸府州起民夫5万助役(112)。宣德三年,据行在户部尚书夏原吉奏,当时军匠、民匠、人夫在役者凡25.9万余人(113)。七年,筑东安门外黄墙,计用6.5万人,工部以民夫不足,奏请以成国公朱勇所部士卒3.5万人助役,命秋凉后兴工(114)。十年,营建山陵,发军匠人等10万人兴役(115)。正统元年,修京师九门城楼,用军夫数万人(116)。五年,建三殿二宫,发现役工匠、操练官军7万人兴工(117)。正德十年,修理京都城垣,拨三大营、团营官军共2.5万员名(118)。嘉靖初,太监崔文督修九门城濠,日役3万人,经岁不竣(119)。三十六年重建大朝门兴工,拨军夫10万人,四班践更应役,又雇募民夫4.68万余人(120)。 明代北京营建所需夫役,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一是工匠。明代在北京服役的工匠分为轮班匠和住坐匠两种,前者隶属于工部,平时分散居住于原籍,按照编定的次序轮流到北京应役,后者是永乐年间从南京、浙江等处起取到北京的,宣德五年令附籍于大兴、宛平二县,由内府内官监管理(121)。除住坐匠和当值班匠外,凡有重大工程,还常征召轮休班匠到京服役。如永乐四年,因营建北京,命工部征天下诸色匠作,于次年五月赴北京听役,半年更代(122)。由于工期紧迫,工匠到期很难放免,成祖曾命营缮工匠过期未得代者,加赏钞、米、棉布(123)。因工程量极大,匠户之家丁男往往全部被征。宣德元年,命凡工匠户有二、三丁者留一丁,四、五丁者留二丁,六丁以上者留三丁,余皆放回,俾后更代;单丁则视年久近,次第放免;残疾老幼及无本等工程者,皆放免(124)。但此规定并未真正实行,宣德五年,阁臣杨士奇曾指出,“工匠之弊尤多,四方远近,每户不问几丁,悉征在京”(125)。按照规定,住坐匠每月支给3斗至1石不等的月粮,上工期间则按日领取直米,一般为每日8合(126)。轮班匠没有月粮,如给予则属特例。如永乐四年,命赴京工匠每人月给米5斗(127)。宣德三年,令在京营造民匠月支粮4斗(128)。正统二年,令民匠月支米5斗,余丁匠3斗(129)。从成化末年开始,轮班匠陆续改为输银代役,由工部根据需要临时雇役,但住坐匠则仍需以身应役(130)。 二是军士。明代常拨军士从事营建工作。永乐四年,命在京诸卫及河南、山东、陕西、山西都司,中都留守司,直隶各卫选军士,于次年五月赴北京应役,半年更代(131)。洪熙元年末,时营建献陵官军达11万余人,因供役已久,宣宗令分为两班,每5个月一更(132)。正统以后,“京师营建,率役京军”(133),京军成为营建的主要承担者。参加营建的京军,起初主要来自三大营,设立团营后,“简选三大营余者,名曰老家儿,专备营造差用”(134)。但实际上,团营军士也大多被用于营建。成化十九年(1483年),保国公朱永奏称,团营军现额9.34万余名,各处更番赴工者达5.2万名,“一有警急,率难调集”(135)。弘治十四年,兵科给事中丛兰曾指出,“凡土木之兴,团营军疲于就役,面不习操练”(136)。嘉靖七年,曾规定“团营专备征调”,“不许侵役”(137),但嘉靖年间营建最繁,此项规定不过具文而已。外卫赴京操练的班军,“在京只供营缮诸役”,万历二年,科臣言“班军非为工作设,下兵部,止议以小工不得概派而已”,“军士苦役甚,多愆其不至”,后更“专以班军为役夫,番上之初意尽失矣”(138)。大量军士参与营建,严重影响了军队的武备功能。嘉靖初,兵部指出:“京营军士本为团操振威,武护京师,非以为役也。顷来营造,尽役营军,驱使烦劳,人不堪命。”(139) 参加营建的官军,因为都在原卫支取月粮(一般是每军月支1石),所以“例支行粮、赏米,而无月粮”(140)。但有时朝廷为表示优恤在工官军,会增加一点粮额。如正统二年,令在京修盖城楼旗军每名月添支米1斗,军匠每名月支米3斗。景泰六年(1455年),令修理城垣官军,每月添支口粮1斗(141)。天顺八年,增山陵督役指挥米月3斗,指挥以下并军士2斗(142)。 三是民夫。明代征佥民夫到北京从事营建,主要是在永乐至宣德年间。永乐四年,命河南、山东、陕西、山西等布政司,直隶凤阳、淮安、扬州、庐州、安庆、徐州、和州选民丁,期次年五月俱赴北京听役,率半年更代(143)。洪熙元年,令河南、山东、山西以及直隶凤阳、大名诸府州起民夫5万助修献陵(144)。起取到京的民夫,除给予口粮外,有时还免除一些杂役。如永乐时令赴北京营造民夫,人月给米5斗,凡征发军民之处,一应差役与门办银课等项,悉令停止(145)。洪熙元年,以天寿山营造民夫勤劳,“令原籍有司,免其户丁役,役事毕仍旧”,又令起民夫5万助工,“择丁多之家起取,候秋成毕赴工,满三月即放,仍令有司免其家两丁差役三月”(146)。宣德三年,令在京营造民夫月支粮4斗(147)。正统以后,“国家营建旧规,止派拨官匠、官军就工”(148),基本上不再起取民夫。天顺七年,重建弘仁桥,命雇工匠民夫为之,内阁首辅李贤等认为“雇民夫莫若用军士,一月人与一两,彼亦乐为之,不惟军士得济,抑且力齐而工易完,上从之”(149)。这次工程虽仍由官军承担,但已带有雇役色彩。到嘉靖年间,因工程繁多,“军数不足”,“权议动支兵部马价银两添雇夫匠”(150),“岁募民充役,费二百余万”(151)。尽管朝廷强调这种做法“本非令甲”、“原非常例”,但由于军数不足,雇佣民夫在明后期实际上成为通常做法。如嘉靖三十六年,重建大朝门,雇募民夫4.68万余人(152)。万历元年,发太仆寺银9千两为陵工募夫之费(153)。五年,重修乾清宫,因班军不敷,令兵部支募夫银、户部支口粮银,送工部募夫凑用(154)。天启初修建庆陵,官军每人每天需给盐粮银3分,足可雇1民夫,故当时“多从雇觅”,有许多民夫与官军相兼供役(155)。 除匠、军、民外,还有部分囚犯参与营建。永乐十五年,命除十恶、强盗监候审决,其杂犯死罪及流、徒以下,悉纵还家,营路费赴北京输役赎罪(156)。十七年,令做工罪囚并杂犯死罪囚,准并工运砖。其后还常令囚犯运送灰炭等物。到嘉靖二十二年题准,凡法司送到工部囚犯,如本人不愿做工运灰炭,可以折纳工价。二十七年又议准,凡法司送到囚徒,年力精壮者责令做工,如贫病不堪,照例每月出办工价银1钱,委官雇人上工(157)。 综上所述,朱明一代,在北京兴建了许多巨大工程,给我们留下一笔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但这些建筑,都是耗费巨额财力建成的,而且所需物料和匠役,主要依靠专制统治强制获得,给当时的国计民生造成很大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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