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世纪至16世纪,世界历史揭开了人类征服海洋史上崭新的一页,出现了一批征服海洋的先驱。1405年至1433年郑和七下西洋,首开洲际航海的创举;1492年意大利航海家哥伦布(1451-1506年)横渡大西洋;1497年至1504年意大利航海家亚美利加三次去美洲的探险,确认哥伦布发现的是“新大陆”;1497年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1460-1524年)绕过好望角到达东方,成为横渡印度洋的第一人;1519年至1522年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1480-1521年)完成环球航行。 西方历史著作中,给予15、16世纪之交的航海探险极高的评价,因为在地理方面的一系列重大发现,使西半球和东半球、新大陆和旧大陆联系起来了,古代人关于大地球形的假设得到了航海的证实,中世纪狭小的世界观被彻底打破,地理大发现成为推动欧洲科学进步、导致文艺复兴的一大因素。如果我们从整个世界文明史的角度着眼,那么,地理发现可以理解为任何一个文明民族第一次到达本民族或其他民族都不了解的未知地域或首次确定已知地域的空间联系。因此,我们完全应该将郑和下西洋看作是构成15世纪开始的世界航海探险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来加以认识。基于这一认识,本文拟通过对基本文献的梳理,试图对晚清留日学者有关郑和的研究之实况进行描述与分析,阐明今天增强冒险进取精神和海权意识,仍有着现实的意义。 一、晚清传教士所介绍的西方航海探险史 在中国最早介绍世界航海探险事迹的是明末清初来华的意大利耶稣会士艾儒略所著的《职方外纪》一书。该书分五卷,卷四为南北亚墨利加和墨瓦蜡尼加,在“亚墨利加总说”中特别指出:“初,西土仅知有亚细亚、欧逻巴、利未亚三大州,于大地全体中止得什三,余什七云是海。至百年前,西国有一大臣名阁龙者,素深于格物穷理之学,又生平讲习行海之法,居常念天主化生天地,本为人生据所,传闻海多于地,天主爱人之意恐不其然,毕竟三州之外,海中尚应有地。……一日行游西海,嗅海中气味,忽有省悟,谓此非海水之气,乃土地之气也,自此以西,必有人烟国土矣。因闻诸国王,资以舟航粮糗器具货财,且与将卒,以防寇盗,珍宝以备交易。阁龙遂率众出海,展转数月,茫茫无得,路既危险,复生疾病,从人咸怨欲还。阁龙志意坚决,只促令前行。忽一日舶上望楼中人大声言有地矣,众共欢喜,颂谢天主,亟取道前行,果至一地。……”[1](P119-120) 这是目前笔者所知汉文文献中最早的关于意大利人哥伦布生平事迹的记述。后文讲到:“亚墨利哥者,至欧逻巴西南海,寻得赤道以南之大地,即以其名名之,故曰亚墨里加。”[1](P120) 这也是首次有关意大利人亚美利哥·维斯普奇航行到南美,肯定此为新大陆,后人以其名字命名新大陆的史实记述。 晚清比较突出地介绍西方航海探险史有《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Eastern Western Monthly Magazine)一刊。据黄时鉴研究,该刊1833年8月1日创刊于广州,其中包含了不少关于地理考察与地理探险的描述。在《欧罗巴列国之民寻新地论》一文中讲述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地理大发现:“葡萄牙国要开水路,绕驶亚非利驾,西方只恐往南,畏被日之蒸晒,乃渐渐拢近,虽有大暑,尚可耐之也。嗣后西班牙国派船三只,寻到中国水路,其水师官暗想,地球圆形,往向西,必抵中国,立意渡大西洋。忽至亚墨理驾大陆地,行此,喜出望外,盖从来欧人未知有此地。”这里记述的西班牙国所派出的三只船的“水师官”显然就是哥伦布了。“葡萄牙王闻知,则加意寻着印度之水路,本艘沿赴亚非利驾海边,毕竟望浪山,以为亚利驾之极南。始初起兴其谋,不辞险阻如此,弘治年间竟抵印度迪吉福履,豪兴大作,遍南洋无所不巡。”[2](P234-235) 这可能是近代汉文文献中首次对达·伽马航海探险的描述,可惜都没有提及任何一个航海地理探险家的名字。在《寻新地》一文,第一次非常详细地给中国人描述了英国探险家库克的事迹:“英吉利农夫名谷,家贫心实,虽居穷巷,廉直不屈。雍正五年(1727年)生子,自幼年纪好飘海。适有十三岁,驾船运煤炭,七年完为舵工。……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英国预备船只,致寻新地矣。……其船驶到大洋海,前必经过亚默利加南方海出之山头。冷气迫人,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真可谓‘红楼画栋皆成粉,远水遥山尽花银’。然谷勉力查出山头之形势,以示后驾船之人等容易绕航也。后入太洋,初看许多州。丛树夭夭,其叶蓁蓁,而无人之迹矣。大洋海中有州,称为阿大希地(今译塔希提岛),其居民虽蛮,厚待远客,友然往来,互相施恩,供食物也。观金星之后,而知其周行轮转,详细录之。遂望南驶到新西兰。……绕驶其州,就望西北抵新荷兰大州。”这是库克的简要生平及其1768年开始的为时2年零9个半月的首次环球航行。[2](P29) 1853年11月《遐迩贯珍》第4号上刊出的《极西开荒建治析国源流》一文中比较详细地谈到了哥伦布和亚美利加的航海探险活动:“夫梯山航海,创议者想象诚奇,而拓地开荒,始作者经营匪易,鸿荒启于辟凿,鸟道坦如康庄,考籍按图,论者尚焉。在昔四百载,泰西诸国,未知极西之区,尚有南北亚美理驾一绝大地段,惟彼土著之人,生长终老其间而已。斯时有一人,名歌林白士,产自真那亚城,家本寒素,其兄深谙地理,以彼时所悉之疆土,绘作舆图为业。因思周地球有三百六十度,何以仅见其半为陆地,而所余悉属平洋,渺无涯际,计彼半球,定有陆地,与此相埒,意欲措船,由大吕宋海滨直驶西迈,不辞劳瘁,探获其境而止,但筹资无力,遂历诣诸邻国主,求济饮资费,以申其志,而所愿虽切,屡不能酬。幸终得大吕宋君后,助以三舟,即于中土明之弘治四年启行,自是驶行两阅月不息,遂得抵现译称之西印度海群岛,恰称其愿而回,未几复往随返迨三次,竟探得亚美理驾大地。大吕宋君嘉之,封于所得地为总领,无何为人挟衅参劾,旋被拿问返国,尚蒙宽宥,犹命再往,复侦得数新地,惜其后终糟谗受屈而死也。初歌林白士首探获斯土回时,声名四溢,因其时邻境复出一人,名亚美理歌·威士卜治,慕其踪而效之,亦驾小舟西行,与歌林白士第三次行程,同时抵其地。斯地所以得名为亚美理驾,然别名亦尚呼歌林比亚也。”① 有意思的是晚清关于新大陆已经使用了我们后来时髦的译名“旧世界”和“新世界”。早在嘉庆庚辰年(1820年)的《察世俗每月统记传》的第71帙所载《论亚默利加列国》一文中已将哥伦布发现的美洲称之为“新世界”。1855年7月号《遐迩贯珍》中刊出的《续地理撮要论》一文指出:“自以大热那亚人哥林(今译哥伦布)始涉大西洋海,然后寻出亚麦利加之洲,至今仅有三百余年,此旧新二洲之名,所由来也。或有时名曰:旧世界、新世界者。”[3](P508[211]) 1877年的《格致汇编》中也有关于哥伦布、麦哲伦、古克、富兰克林、蒙奇巴克、立恒士敦等著名探险家的介绍。1885年英国传教士艾约瑟撰有《西学略述》一书,在“海舶周觅新地考原”一节中也介绍哥伦布创浮海周觅新地之举。地理探险曾是西方物质文明发展的动力,被认为是近现代文化之母,西方近代文明是地理探险的文明。有科学史家甚至认为,发起近代科学革命的不是哥白尼、伽利略,也不是刻卜勒、牛顿,而是航海者亨利王子。[4] 由此可见,艾约瑟在《西学略述》中用相当的篇幅描述全世界的地理探险的活动并不是偶然的,他想让中国人了解西学的整体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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