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特尔菲神谕”在希腊古典时代的主要社会功能(5)
三 恩格斯指出:“迅速前进的文明完全归功于头脑,归功于脑髓的发展和活动;人们已经习惯于以他们的思维而不是以他们的需要解释他们的行为。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便产生了唯心主义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特别是从古代世界崩溃时起,就统治着人的头脑”。〔16〕希腊人也和所有民族一样,在古代世界里,唯心主义观念占据了统治地位。反映在宗教中就是相信灵魂的存在。 弗雷泽在其宏篇巨著《金枝》中论述了原始人的灵魂观念:“一个动物活着并且行动,只是因为它身体里有一个小动物在使它行动;如果人活着并行动,也是因为人体里面有一个小人或小动物使得他行动。这个动物体内的小动物,人体内的小人,就是灵魂。〔17〕就唯心主义看来,这个“小人”是永恒的,而且它决定了人的寿命。如果人睡着了,那就是灵魂暂时离开人们;人死了则是灵魂与人的永远离别。这几乎是所有民族有关于灵魂的理解和解释。正如恩格斯所说的,原始人觉得“他们的思维和感觉不是他们身体的活动,而是一种独特的,寓于这个身体之中而在人死亡时就离开身体的灵魂活动……既然是魂在人死时离开肉体而继续活着,那末没有任何理由去设想它会死亡;这样就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这种观念,在那个发展阶段上决不是一种安慰,而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并且往往是一种真正的不幸,例如在希腊人那里就是这样”〔18〕 希腊人的灵魂观念很强烈,在希腊哲学中随处可找到其痕迹。米利都学派的代表人物泰勒斯就提出万物有灵论,认为世上万物包括自然景观均有灵魂,并把灵魂说成是由水构成的。毕达哥拉斯认为灵魂是房屋运动,是不朽的,并且把灵魂分成三个部分,即理性、智慧、情欲,不同部分有不同作用。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对灵魂观念作了很大发展。苏格拉底不仅认为灵魂是本原,是不朽的,而且还认为灵魂是比肉体更高尚更纯洁的东西,他说:“我们无疑相信,要获得纯粹的知识必须摆脱肉体用灵魂注视事情本身……如果灵魂没有脱离肉体就无法获得纯粹的知识,那么要获得知识也许是完全不可能的。”〔19〕柏拉图更是把苏格拉底的观点发扬光大,他认为“灵魂在取得人形之前,就早已在肉体以外存在着,并且具有着知识。”〔20〕唯物论哲学家赫拉克里特和德漠克里特也都承认灵魂的存在,赫拉克里特认为是高贵的,也是最富智慧的。德谟克里特则说生活和心理活动都是灵魂的功能,而且认为灵魂是物质的。据此我们可以认为灵魂观念在古希腊人的思想观念中是普遍存在的。因此,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断言“在古希腊罗马和中世纪人们普遍相信灵魂是一种实体。”〔21〕 灵魂观念是我们理解特尔斐神谕的关键之一。在希腊人看来,人在万能的神面前是渺小的。人乞求神灵的庇护,神祇一般也是乐善好施的。但是一般人和神则不能相通,因为肉体的玷污阻碍了灵魂与神的勾通。人不能明了神意,更不能受到神的指引,于是恶运就会接踵而至。为了了解神意并得到其保护,只能听从于祭司的传导。因此,祭司成了人与神相通的中介,例如佩蒂亚。她在与神相通之前,要在圣泉中洗涤,要在神秘雾气中熏陶并口嚼月桂叶,在半昏迷中忘却肉体的存在,在能达到与阿波罗神相通而领会神意的目的,从而才能宣布神谕为求神之人排扰解惑。因此,佩蒂亚的所作所为在希腊人眼里没有引起怀疑,人们决不会认为她在故弄玄虚,而是认为真正与阿波罗神相通了。也许赫拉克里特的看法具有代表性:“那位在特尔斐发神谕的大神既不说出,也不掩饰自己的意思,而只是用征兆来暗示:“女巫用狂言谵语的嘴说出一些严肃的朴质无华的话语,用她的声音响彻千年,因为她被神附了体。”〔22〕希腊人会认为既已被神附了体,已挣脱了肉体羁绊的佩蒂亚所宣称的只能是神的真正意思,决非女祭司的信口雌黄。这就是希腊人的信仰,也是特尔斐神谕持继千余年的基本原因之一。 希腊人对特尔斐神谕的信奉也是建立在阿波罗神的崇拜基础之上的。在希腊神系中阿波罗仅次于宙斯赫拉处于显赫的地位。依据神话,他是宙斯与其情人勒托偷情的产物。因而他倍受宙斯的宠爱,宙斯送他金盔、里拉琴和天鹅拉车辆。在宗教祭祀中阿波罗的图腾有狼、海豚、鹰、晰蜴等。在文学作品中他的别名为福玻斯(意为“光亮”)。在艺术造型中阿波罗神是英俊青年:深目隆鼻、面目无须,身体硕长,整体气质高贵、典雅,属于青春偶像一类的神。 人们从多方面揣测阿波罗神受到希腊人崇拜的原因。尼采认为阿波罗精神是构成希腊精神和文化特质之一,因为阿波罗神让人产生美感:“他的容貌举止散发出最高的怡悦,智慧及““幻梦之美”〔23〕;而接近阿波罗使人产生“近乎身体上的一种陶醉之感”,并使达到“完全忘我的境界”。荣格认为“他是所有造型力量的神,代表规范、数量、界限和使一刀野蛮或未开化的东西就范的力量”。〔24〕这些说法都是从美学和心理选择的角度去理解人们崇拜阿波罗的原因。当然,这样的解释是不够的,还应该从阿波罗神广泛的社会职能去考察。 阿波罗是太阳神,同时他司光明、青春、医药、畜牧、音乐和诗歌、预言等。他司光明能使人类感到温暖,产生正直向上的气质,并排除黑暗给人心理上的压抑和恐惧感;他司青春,可以使人永葆青春,幻想黄金般的年华永驻;他司医药,使人能摆脱生老病死的磨难而达到永恒;他司畜牧,这是非农业区的衣食之源;他司音乐、诗歌,使人在浪漫和抒情的氛围中,养成典雅、高贵、灵秀的气质;特别重要的是他司预言,能告知人们扑朔迷离的未来,并在人们犹豫徨时提出忠告。 这些广泛的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职能”是人们崇奉阿波罗神的重要原因。人们希望得到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神祇的庇护,因为“古代人看来,神圣者是确实真实的东西。它是生命力与秩序的基础”,并认为“生产在与神圣者的和谐结合当中,与来自天空、大地和海洋的生命力保持和谐,就会体验到和平,欢乐和充实;……不能与神圣者同步,就会招来灾难〔25〕希腊人完全可能具备这种观点。为了顺畅与富足,他们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接近阿波罗并对神谕言听计从,唯恐有违神意而招致祸事。这里使我们理解了希腊人为什么会俯首听命于神谕。 恩格思指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26〕毫无疑问,特尔斐神谕作为一种宗教意识形态,它的本质特征之一就是恩格斯所说的是一种“幻想的反映”。那么,在古典时代支配人们生活的外部力量是什么? 在当时的希腊,城邦利益高于一切的这种政治上的信条不仅是希腊公民集团所共有的,而且是不可动摇的。特尔斐神谕作为观念性的上层建筑,以其特有的形式去影响群众,服务于这种政治。综观古典时代的特尔斐神谕,在涉及城邦政治问题时,尽管有时说一些含混不清,摸棱两可的话语,让人们凭主观臆想去揣度,但是其政治倾向是明确的,即维护不同城邦的各自利益。这也正是各城邦统治阶级所需要的,因为这种特点正好成为各城邦维护和巩固统治秩序的精神支柱。每当城邦利益、统治秩序、政治制度受到损害和威胁并无力解决时,城邦的统治集团就要到特尔斐请求神谕,实质上就是求助于宗教的力量。统治者利用人们对宗教的感情,凭借神谕,达到以政治手段所不达到的目的。这样,特尔斐神谕就成政治集团的斗争工具。 统治阶级完全意识到对维护统治的重要性,因此不惜巨资向特尔斐神庙献祭,致使神宙和祭司拥有巨额财富。同时,祭司们也深知不迎合城邦统治阶级的需要,难以维持神谕的权威。因而他们千方百计了解各邦的情况,迎合统治阶级的口味,力图左右逢源。长此以往形成的结果是:神谕与政治的结合愈来愈紧密,作为政治的工具的特点更加明确,因而介于社会生活的影响力更加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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