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学(德文Hethitologie,英文Hittitology)是怎样的一个学科?它的研究对象包括哪些内容?关于这一学科的定义及其研究内容的界定,目前尚未见于国内任何工具书,也不见于国内其他参考书、著作及相关教材。国内学术界至少在口头上有一种说法:赫梯学是研究公元前2世纪建都哈吐沙城(Hattua)的赫梯人的语言、历史和文化等领域的一门学科。①在这一“共识”的基础上,国内学术界认同了如下一些结论,如赫梯的历史极其短暂,遗留下来的文献资料也不充足,其文明更是远不及古代埃及文明和美索不达米亚文明那样悠久和重要,等等。由编写体例与所及内容来看,国内现有教材和一些学术著作正是将对赫梯学的认识架构在这样一个范围中。《百年赫梯学,千年赫梯史》一文对赫梯学的由来及赫梯历史进行回顾、思考和总结,其中谈到的赫梯学的范畴也仅限于公元前2世纪安纳托利亚半岛赫梯人的历史和文化。②的确,表面上来看,赫梯学当然是以研究赫梯人的语言、历史和文化为主旨,以赫梯语文献和赫梯人的其他考古文物为根本,探究赫梯人的历史和文化及其地位。但是,基于历史的和文化的等多方面的内在原因,小亚半岛公元前2世纪的其他民族或者部族的历史文化注定成为赫梯历史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基于同样的原因,小亚半岛公元前1世纪的印欧人和叙利亚北部地区的新赫梯王国的历史和文化与赫梯人及其历史文化有着特殊的密切关系,也是研究认识赫梯文明史的一个重要内容。国外赫梯学家们虽然没有在相关的辞书中就赫梯学这个术语及其涵盖的范围给出一个解释。③但是,德国已故赫梯学权威学者诺伊教授(Erich Neu)在《赫梯学的今天》一文中,客观地总结了赫梯学研究各个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及其现状。④特别重要的是,他鲜明地指出,鲁维语(Luwisch)文献、帕莱克语(Palaisch)文献和胡里特语(Hurritisch)文献的研究事实上也属于赫梯学这个学科领域。⑤此外,从国外赫梯学家们的研究成果来看,他们普遍将这些领域纳入自身的研究范畴。这不仅是国外赫梯学研究的基本状况,也成为国外赫梯学界认可的一个事实。 笔者同意诺伊教授的观点并且认为,赫梯学研究的对象可能包括的范围更为广泛一些,它既包括公元前2世纪安纳托利亚半岛的赫梯人(Hethiter)、哈梯人(Hattier)、鲁维人(Luwier)、帕莱克人(Palaier)、胡里特人(Hurriter)的语言、历史和文化,在一定意义上,它甚至还包括公元前1世纪该地区弗里吉亚人(Phryger)、吕底亚人(Lyder)、吕西亚人(Lykier)乃至卡利安人(Karer)的语言、历史和文化以及叙利亚地区的所谓“新赫梯王国”时期的历史和文化。 一公元前2世纪时期的赫梯历史文化与半岛其他部族或国家的历史文化已经融合并且步入到一个一体化的发展阶段。的确,在赫梯国家发展的各个阶段,半岛同时并存着大大小小若干个国家,分布着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和胡里特人等等。哈梯人位于半岛的中部地区,赫梯人生活的核心地区。鲁维人主要位于半岛的西南和西部地区,帕莱克人位于西北部地区,胡里特人主要活动于半岛的东南和东部地区。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语言和文献,并且有着自己的政治和宗教活动中心。 但是,应当看到,小亚半岛的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和胡里特人在公元前2世纪几乎完全在赫梯国家的控制下。赫梯人与他们相互联系、相互交融。这种密切的关系体现在从日常生活到商业贸易往来,从宗教文化的借鉴到融入以及其他诸如政治军事等诸多领域。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和胡里特人活跃在赫梯人的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哈梯人作为土著居民很可能已经被赫梯人接纳并成为赫梯国家的主要劳动力资源。特别是,胡里特人已经融入到赫梯王室,出现了赫梯帝国时期赫梯王朝胡里特化的重要现象。至今为止,哈梯语、鲁维语和帕莱克语仅仅出土于赫梯人的都城遗址哈吐沙,目前出土胡里特语文献最多的也恰是此地。哈梯语、鲁维语和帕莱克语以及胡里特语词汇和一些语法现象对赫梯语有着不同程度的影响:赫梯语中的不少词汇来源于哈梯语、鲁维语、胡里特语和帕莱克语,而且其动词变位受鲁维语影响也十分突出,⑥书写赫梯语的象形文字源自鲁维人,⑦等等。有的学者认为,安纳托利亚人口中的大多数人讲鲁维语,⑧这意味着赫梯文化中存在鲁维文化因素绝非偶然。 可以说,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和胡里特人已经是赫梯人和赫梯国家历史文化发展的一部分。其历史文化与赫梯历史文化在极大或者某种程度上已经达到统一。虽然赫梯帝国是一个松散的联盟,但是,赫梯国王的强权和灵活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使得公元前2世纪安纳托利亚基本上呈现出整体性发展态势。这种历史文化的融合和一体化,使得研究赫梯历史文化无法离开对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和胡里特人历史文化的学习,否则就无法真正理解和揭示赫梯文化;反之亦然。 早在20世纪50年代,美国学者格兹(A.Goetze)于其为《剑桥古代史》所写有关赫梯历史的章节中已经将哈梯文化和胡里特文化看作赫梯文明的一部分。⑨正如前文提到的,当代著名赫梯学家诺伊教授更是拓展了对这个问题认识的广度和深度。笔者亦认为,公元前2世纪安纳托利亚半岛的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和胡里特人及其历史文化都是赫梯学研究必然涵盖的领域,这些部分构筑了赫梯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 在公元前1世纪的小亚半岛印欧文化仍然占主导地位。这一时期的弗里吉亚语、吕底亚语、吕西亚语和卡利安语与赫梯语、鲁维语、帕莱克语一样,同为古代印欧语的分支。由于这些语言之间密切的亲缘关系、明显的共性以及处于同一个地域范围,印欧语言学界将它们统称为印欧语系安纳托利亚语族。根据印欧语言学家从语言内在关系等方面研究的成果,吕底亚语很可能是从赫梯语演变而来的,而吕西亚语则很可能是从鲁维语发展而来。这种语言现象的共性使得赫梯语的研究与该地区其他印欧语的研究彼此依赖。赫梯语词法和句法的深入探讨以及认清尚未释读的许多赫梯语词汇的形式和内涵还有赖于鲁维语、帕莱克语、弗里吉亚语、吕底亚语、吕西亚语和卡利安语研究的发展;反之,小亚半岛的诸印欧语的研究也离不开赫梯语的探讨。可以说,对这些语言的研究是无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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