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赫梯文明与印欧赫梯人的主导作用 在赫梯语被确认为属于印欧语系的一支和一个被称为“赫梯”的古国在小亚细亚半岛中部地区被发现后,操印欧语的这支部落被认为是赫梯王国的建立者,这个古老文明的创造者也自然被看作是印欧赫梯人或赫梯人①,这是赫梯学界长期以来普遍认同的观点。虽然国外赫梯学家们认为赫梯文明是一个混合的文明②,普遍赞同它受到其他民族或部族文化广泛和深刻的影响,深入研究了赫梯王国与周边和两河流域地区之间的交往,指出了美索不达米亚书吏等在赫梯王国的活动和他们对赫梯楔形文字书写系统等方面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③,个别学者乃至提出了赫梯宗教形成的多元创造说④,但是,他们至今仍简单地把印欧赫梯人等同于赫梯文明的创造者,没有改变印欧赫梯人是赫梯文明的创造者这个结论。近年来,国内个别学者提出了哈梯人的作用,对这个问题有了一点新的认识⑤,但是,这毕竟不尽全面。 印欧赫梯人在赫梯文明创造过程中的作用是不争的事实。首先,他们使用的语言主要是印欧赫梯语(简称赫梯语)。赫梯语不仅在数量上占有绝对的比例,而且那些涉及王国内部事务的文献都是用赫梯语撰写的,如国王们的年代记、敕令、法典和土地赠与文书。虽然古王国时期诸如国王哈吐什里一世的政治遗嘱有阿卡德语文本,但是,它同样有赫梯语文本。赫梯国王们在历史上与诸如古埃及法老和米坦尼国王等签订的外交条约,既有阿卡德语文本,同时又有赫梯语文本。此外,诸如哈梯语、阿卡德语、胡里特语的宗教、神话和医学等各类文献也用赫梯语翻译过来。可以说,赫梯语的使用贯穿于赫梯历史的全过程。无可争辩,这种语言是赫梯王国官方使用的最主要的、第一位的语言,称得上是“国语”⑥。 纵观赫梯历史,在印欧赫梯人早期建国和强国的道路上,国王的儿子们、兄弟们和他的姻亲和血亲以及众士兵,都与国王团结在一起,征服了一个又一个敌国。穆尔什里一世对叙利亚北部重镇哈拉颇和两河流域巴比伦城的成功征服离不开他的血亲和姻亲们的支持。帝国创建者苏庇鲁流马一世国王的诸位将军大多是他的儿子,他们在征服和稳定叙利亚北部地区和赫梯帝国的创建活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穆瓦塔里二世国王苦斗古埃及法老和对北部边疆的收复,也离不开他的兄弟和将军哈吐什里的支持。历代赫梯国王戎马一生,他们的成功与制定的灵活的战略战术和审时度势的外交政策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从整体上而言,王室成员们在对外战争中忠诚和团结。从这里,我们看到印欧赫梯人显然是赫梯王国的核心,在本民族强盛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是赫梯王国在公元前2千纪称雄古代小亚细亚半岛和成为古代近东世界一大强国的主宰。 印欧赫梯人最初迁移到小亚细亚半岛时尚处在半游牧、半农耕的发展阶段,在向文明社会过渡和发展的过程中,他们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文明化程度高于自己的诸如哈梯文化等其他多种文化的影响。然而,这种被动性很快被他们转化到对外来文化主动的学习、借鉴和吸收上来,这既表现在对外来先进文化的非排斥态度和广泛地吸收及运用上,也表现在对本土和其他地区具有专门技能人才的重用和引进等方面。显然,印欧赫梯人是他们自身文明化进程的主人,赫梯文明的起源、发展和形成的确是在印欧赫梯人的导演下实现的。但是,这一事实只是表明,印欧赫梯人是赫梯文明创造者中最重要的一支力量,并不能由此证明他们是赫梯文明唯一的创造者。 二 赫梯国家的哈梯人、鲁维人、胡里特人、美索不达米亚人等其他异族的创造活动 印欧赫梯人被认为是小亚半岛地区的一支外来移民,大约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迁移到该地区。由于至今没有记载他们的人口数量的赫梯语文献以及其他相关的史料,印欧赫梯人移居该地区时的数量和在半岛中部地区定居的人口中所占的比例无法做出判断。一些赫梯学者认为,迁移到小亚细亚半岛中部地区的印欧赫梯人的规模并不大⑦,很可能主要分布在中部哈吐沙和它相邻的一些地区。在半岛南部的塔尔浑塔沙和北部叙利亚的卡尔开米什和阿勒颇也有少量的分布⑧。此外,在公元前2千纪的赫梯王国时代,印欧赫梯人并不是定居在半岛的唯一部族,在半岛中部和其相邻地区还分布和定居着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和胡里特人。 哈梯人被认为是公元前3千纪半岛中部地区文化的创造者⑨,而且很可能是该地区的土著居民。印欧赫梯人在以武力征服了哈梯人之后,很可能只是使他们臣服和归顺。现存赫梯文献没有任何有关哈梯人被迫移民的记载,恰恰相反,--土耳其赫梯学家阿库嘎尔认为,--哈梯人仍然在赫梯时代占有绝大多数的人口⑩。外来的印欧赫梯人不仅同土著哈梯人在这块土地上共生存,还使哈梯人融入了他们的社会生活中。 许多赫梯文献证实,哈梯人或者生活在赫梯都城内外,或者生活在其邻近地区以及半岛中部赫梯王国的广大范围内。根据赫梯古王国时期礼仪文书和宗教祭礼文献的记载,赫梯王国这一时期各个行当中一些人员的名字很多都是哈梯语词汇,如卫兵、侍从、守门人、斟酒者、信使、乐师、唱诗班的歌手、朗诵者、小丑、铁匠、理发师、厨师、酒保、做帐篷的人、商人、搬运工以及一些祭礼人员的名字。在赫梯国王举行的具有哈梯文化背景的各种宗教祭祀仪式中,那些男女祭司由土著哈梯人的祭司来担任。根据两篇赫梯语训诫文献的记载,赫梯王宫中的一些守门人和理发师等是哈梯人,他们在工作中用哈梯语会话(11)。在与哈梯文化相关的宗教节日活动中,演唱的歌手也是哈梯人:“国王在奈里克雷雨之神的位置上举杯一饮,歌手用哈梯语唱起了歌声……”(12)赫梯语文献中的“铁”和“铁匠”术语源于哈梯语,铁的冶炼无论在哈梯人还是后来的赫梯王国时代都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因此,赫梯王国时代的那些铁匠很可能仍然是土著哈梯人。 虽然目前直接证明哈梯人在赫梯王国各个生产领域中的数量和情况的文献还比较缺乏,但是,毕竟早期赫梯文献中出现的王国各个生产领域中劳动者的名称多为哈梯语词汇,哈梯人毕竟是小亚细亚半岛中部地区古老文化的创造者,而印欧赫梯人只是在哈梯人生活的家园定居和建立了他们的国家。纵观赫梯文明起源和发展演变的历程,哈梯人及其文化在这一时期对印欧赫梯人的影响尤为突出,他们对印欧赫梯人的文明化和赫梯文化的起源、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贡献。我们认为,以上提到不同身份和不同职业的劳动者并不简单只是拥有一个哈梯语的名字或名称,他们很可能就是或者说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土著哈梯人,是赫梯王国各个领域中的生产劳动者。 鲁维人也是古代印欧民族的一支,与印欧赫梯人为邻,居住在半岛的南部和西南部以及南部地区。他们之间的联系和交往以及鲁维人在赫梯人各项活动中的参与均得到了证实。根据赫梯法典的记载,他们之间在商业贸易等领域很可能已建立起广泛的交往(13)。在其他领域,一篇赫梯语宗教仪式文献记载了一位名为查尔皮亚的鲁维人的医生在哈吐沙城的情况(14)。赫梯人的诸如吐那维仪式、普里亚尼仪式和查尔皮亚仪式是从鲁维人那里借鉴来的,这些宗教仪式文献不仅有鲁维语文本,还有赫梯语译本。更重要的是,所谓吐那维和普里亚尼,其实就是鲁维人的魔法术士。 近年来,一些学者指出,赫梯王国的人口数量绝大部分由讲鲁维语的人构成,至少在赫梯新王国时期(即帝国时期),赫梯语很可能只是统治阶级的语言(15)。梅尔彻特认为,几乎可以确信,操鲁维语的人是晚期青铜时代安纳托利亚人口数量最大的(16)。这就是说,印欧赫梯人的人口数量很可能并非占有绝对的比例。作为赫梯帝国的一部分,尽管鲁维人的一些邦国敌对赫梯国王,但是,毕竟鲁维人没有成为赫梯国王不可逾越的敌对势力。恰恰相反,他们在赫梯帝国相当长的时期内是赫梯国王能够比较有效控制的地区。另一方面,在赫梯帝国时期,以象形文字鲁维语碑文为特征的文化发展表明,赫梯文化的鲁维化与鲁维人的联系更是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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