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和亚述书吏在哈吐沙城的活动也同样得到证实。那拉姆·辛神话的题记清楚地记载了该文献赫梯文本翻译者的名字,即书吏哈尼库依里,他父亲的名字阿努-沙尔-依拉尼也出现在这里。可以肯定,阿努-沙尔-依拉尼是一个真正的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名字,而且他很可能是一位巴比伦人。学者们普遍认为,阿努-沙尔-依拉尼很可能授命于巴比伦国王的派遣,他最初的使命主要是帮助赫梯国王用阿卡德语起草外交书信等文献,后来他在赫梯王国安家立业,并在哈吐沙城建立了一个书吏家庭,同时传授阿卡德语和楔形文字的书写方法,等等(28)。 在一篇赫梯文雷雨之神赞美诗文献中明确写有DUB.SAR Pabilili--“来自巴比伦的书吏”,这一记载亦见于它的题记部分,遗憾的是,书吏的名字不存。可以肯定,这篇文献的赫梯语文本是由这位巴比伦书吏在哈吐沙城从阿卡德文本翻译过来的。此外,现已知在赫梯王室供职的还有两位亚述书吏,即玛尔赛鲁亚和那普-那沙尔(29)。 根据赫梯国王哈吐什里三世致巴比伦国王卡达什曼-恩里尔二世的一封书信,我们看到了巴比伦医生和祭司来到赫梯王国的情况(30): 对我的兄弟说道:“有关我的兄弟向这里派遣医生一事,那时,他们接到了那位医生,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当疾病缠绕他时,我自己为他竭尽全力。我为他主持仪式,破除病魔,但是,当他的日子[……]来临时,他病死了。”[……]我绝没有扣押这位医生!对我的兄弟说道:“在我兄弟穆瓦塔里统治时期,当他们接到一位符咒祭司和一位医生并要将他们扣留在赫梯,我与他争辩道:你们为什么要扣留他们?扣留他们是不对的!我现在扣留了那位医生了吗?他们在这里接到的前一位咒语祭司可能已死了。[便是那位医生]还活着--与他结婚的那位女子是我的亲属--一户美好家属的主人。[如果他]说:我愿意回到家乡!让他起来,回去!”[……]难道我会扣留玛尔都克神的一位伟大的医生吗? 根据这篇文献,前后有两位巴比伦医生来到赫梯王国。其中,后者长期生活在赫梯王国,诊治疾病和传授医学知识。巴比伦医学文献相继在哈吐沙城发现,这些文献分别是药典、治疗结膜炎和感冒发烧的处方,还有两篇文献涉及自然分娩和治疗阳痿的内容。此外,许多苏美尔语和阿卡德语的医学术语在赫梯语文献中得到应用。可见,赫梯医学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巴比伦医生的贡献和两河流域医学的成就。巴比伦人的祭司也进入赫梯人的宗教生活之中,他们的神谕观念和从事各种神谕活动的方法以及仪式也为印欧赫梯人所掌握。 巴比伦雕刻艺匠同样得到赫梯国王哈吐什里三世的邀请,在赫梯王国履行职责,参与赫梯人的雕塑艺术作品的制作(31)。学术界普遍认为,赫梯人从巴比伦吸取了诸如雕刻技巧、手法和图形等技术和风格,赫梯人圆筒印章的使用无疑是美索不达米亚人影响的结果。 两位亚述人的名字和他们在赫梯王国的活动情况亦见于赫梯文献。依亚-阿述尔很可能是一位房产的所有人,根据记载他在赫梯人兹帕兰塔城雷雨之神的节日活动中负责提供各种用品(32)。另一位亚述人达达-阿述尔也参与了赫梯人的一个节日活动(33)。 由于许多赫梯泥板文献残缺不全,还有一些出现在赫梯王国的巴比伦人和亚述人的身份不明,如国王穆尔什里二世时期的阿什普,但是,不管怎样,无论是巴比伦女子,还是来自巴比伦和亚述的具有专门技能的书吏,医生,祭司,雕工和业主等,他们的到来至少相当一部分是赫梯国王请求的结果。他们不是在赫梯王国游历,而是承担了具体的义务和职责。特别是一些书吏、医生、祭司和雕工在赫梯王国成家立业,他们不仅仅带来了美索不达米亚人各个领域丰富的知识,还参与了赫梯人对美索不达米亚文化的学习活动之中。这样,他们不仅是文化的传播者,而且也是赫梯文明的创造者。 除了土著哈梯人、鲁维人和帕莱克人,巴比伦人、亚述人以及胡里特人在数量上的确很可能并不是大规模的,但是,无论是书吏,还是祭司、术士、医生、商人和雕工,都是印欧赫梯人所需要的,是印欧赫梯人跨跃式迈进文明社会、壮大自身不可缺少的力量。他们的到来不仅带来了本民族的各类文献,而且也融入赫梯人的生活之中,并使印欧赫梯人逐步掌握了他们的先进文化成果。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在哈吐沙看到的是外来劳动者的存在和大量而又丰富的外来文化,而不单纯是某种外来语言文献的几篇译本。 三 结论 总之,哈梯人很可能是赫梯王国在农耕、手工业生产和日常以及宗教习俗生活中一支重要的力量。在印欧赫梯人对楔形文字的学习,对阿卡德语的掌握和运用,宗教观念的丰富以及医学知识和雕刻技艺等领域的掌握和发展等方面,来自两河流域地区的各类专门人才起着重要作用。同样,赫梯文明的胡里特化也与胡里特人在赫梯王室和宗教活动中的参与关系密切。鲁维人和帕莱克人也同样在赫梯人的生活中扮演着各种角色。鲁维人的象形文字在赫梯王室内部的使用日趋显著,赫梯国王碑文的出现表明,这个变化在赫梯帝国时期较之先前更是得到充分的发展。事实上,我们从赫梯国王对周边民族专门人才的引进和对他们的态度以及赫梯文明中大量的外来文化成分中不难看出,由于印欧赫梯人认识到他们所处的文明发展状况,认识到其他民族或者国家的人才及其参与能够对赫梯王国的发展做出贡献,因此,对内,印欧赫梯人容纳了文明化程度高于自己的哈梯人;对外,印欧赫梯人不断引进自己所需要的各门类的专门人才,使他们在赫梯王国充分发挥所长,并通过他们在赫梯王国的传播和讲授,实现赫梯文明的发展和文明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从而在短短的三四百年间使印欧赫梯人的国家从半游牧和半农耕阶段发展成为一个具有众多外来文化成分和特点鲜明的文明古国。 我们认为,如果把赫梯文明的创造仅仅归功于印欧赫梯人,认为他们是赫梯文明的唯一的创造者,或对此问题避而不谈,这样的认识既无助于全面了解赫梯文明的起源、形成和发展及其特点,也极大地忽视了与印欧赫梯人交往甚密的那些哈梯人、鲁维人、怕莱克人、胡里特人以及美索不达米亚人在赫梯王国所起的作用,没有认识到在早期古代文明发展过程中不同文明之间的相互促进关系。相互影响不只是间接的,也是直接的,而且这种直接性也可通过外来劳动者的直接参与表现出来。如果否认哈梯人、鲁维人等等在赫梯文明创造过程中所做出的贡献,那么,何以认识和评价他们在赫梯王国各个劳动生产领域中的参与和实践活动?如果一方面承认赫梯文明是一种混合型文明,是几支文化相互混合的结果,但是,另一方面却认为印欧赫梯人是这种文明的唯一创造者,那么,其他外来的具有专业技能的人的参与和贡献又当作何评论? 赫梯文明的创造不能简单地归功于印欧赫梯人,应当把印欧赫梯人看作是赫梯文明创造者中的主体,但不是这个文明唯一的创造者。那些在居住并生活在赫梯王国的哈梯人、鲁维人、帕莱克人、胡里特人、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参与和贡献,表明了他们也是赫梯文明创造者中的极其重要的力量。如果仅仅依靠印欧赫梯人自身的力量寻求自我封闭式独立地实现文明化进程,那么,赫梯文明就很可能是另一种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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