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郑天挺解放后刻苦学习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理论,并以此指导自己的史学研究,开创了其晚年学术新境界。他始终以科学、理性的态度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注重科学理论指导和严谨的实证研究的结合,善于从较长历史时段探求历史演进规律和时代特征。作为新历史考证学派向马克思主义史学转型的重要代表人物,其研究既延续了言必有据的优良传统,又兼具科学史观和方法的指导,体现了新历史考据学在新时期发展的新特征。 【关 键 词】郑天挺/新历史考据学/马克思主义史学 【作者简介】段晓亮(1980-),男,河北邢台人,南开大学历史学院,石家庄铁道大学思政部讲师,博士生,主要研究中国近现代史学。 郑天挺(1899-1981)是我国著名史学家,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就以明清史研究享誉史坛,于边疆史地学、隋唐史、元史以及音韵、校勘学等领域也造诣精深,是新历史考证学①的重要代表人物。学术界对于郑天挺的研究,前期以其弟子的回忆与追思为主,如冯尔康、郑克晟编《郑天挺学记》,三联书店1991年版;《郑天挺诞辰百年纪念文集》,中华书局2000年版;封越健、孙卫国编《郑天挺先生学行录》,中华书局2009年版;《郑天挺诞辰110周年中国古代社会高层论坛文集》,中华书局2001年版,等。近年来在整理郑天挺学术卡片之同时,也有几篇专题论文问世②,对进一步梳理郑天挺学术成就,颇具启发。郑天挺治学原承继乾嘉考据学风,新中国建立后,中国学术界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掀起了一股新风。在这个新时代,学者如何因应,作过哪些努力,学术上有何转变③,是认识郑天挺一生学术业绩的重要问题。本文拟就郑天挺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历程,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从事史学研究的成就和特点做粗略探讨,进而对这代史家的某些共同特征略加评述,以就教于前辈和方家。 一、深入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历程 新中国成立,中国史学孕育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马克思主义史学迅速由边缘走向中心,史学研究的整体风格也由唯心史观转向唯物史观,由个人研究转向集体研究,由名山事业转向群众事业,由贵古贱今转向注重近代史研究[1]。郑天挺早年深受乾嘉学风和章太炎、黄侃、刘师培的影响[2]379-380,五四以后又经新学风熏陶,具备深厚的古文根底和扎实的史学训练,尤精于史料的搜集、鉴别与考证。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便以边疆史地学和明清史研究享誉史坛,被视为孟森的传人④和中国明清史研究的领军人物,是新历史考证学派重要代表人物之一。1949年以后,伴随着政治和学术环境剧烈变迁,新历史考证派阵营里,除陈寅恪等极个别学者仍延续着传统治学路径外,以郑天挺为代表的多数史家,都面临如何向马克思主义史学转型的问题⑤。 北平解放以后,通过土地改革和思想改造运动,郑天挺深受鼓舞和感召,开始学习并尝试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方法研究历史。自1949年到1960年代,郑天挺研读了大量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留下很多读书卡片。经详细梳理,我们了解到郑天挺阅读的理论著作主要有《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列宁全集》《毛泽东选集》等60余部论著。概括而言,有以下几个主要特点: 一是注重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最早阅读的经典著作有毛泽东的《论人民民主专政》、列宁的《中国的民主主义和民粹主义》、斯大林的《论马克思主义在语言学中的问题》以及恩格斯的《德国农民战争》,特别是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和《毛泽东选集》反复阅读,留下了非常丰富的学习笔记。郑天挺曾拟定学习目标,自1958-1962年五年内精读《毛泽东选集》《马克思恩格斯文选》和《列宁文选》[3],到1967年学完《马克思恩格斯文选》《资本论》和《列宁文选》等经典著作[4]。 二是关注的中心问题是学习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和史学理论,培养并坚定了对马克思主义和唯物史观的信仰。恩格斯的《费尔巴哈与古典哲学的终结》、列宁的《唯物论与经验批判论》以及前苏联学者依·孔恩的《历史科学的特性与任务》、葛烈柯夫的《斯大林和历史科学》、康士坦丁诺夫的《历史唯物主义》、亚历山大罗夫的《辩证唯物主义》等是郑天挺学习的重点。此外,他还阅读了不少《史学译丛》《学习译丛》以及《历史问题译丛》等期刊翻译、转载前苏联学者的文章。 三是将阅读经典著作与自己的教学工作紧密联系起来,将理论运用于研究与教学中。20世纪50年代初,郑天挺在北京大学史学系曾开设《马列主义史学名著选读》以及《社会发展史》等课程,他非常关注沙发诺夫的《中国社会发展史》、沈志远的《社会形态发展史》、解放社版的《社会发展简史》等以唯物史观探索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著作。此外,将很大精力投入到学习《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并将重要论点摘录到卡片中。在他的一张阅读卡片的右下角便曾注明“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三十日第四次读记”,可见从1949年到1959年,他多次阅读过这本书。 四是学习态度非常虔诚。为了钻研理论,他不仅坚持上南开大学马列主义夜大学,还经常要求历史系师生多读马克思主义史学专家的论著,并邀请翦伯赞、吴晗、白寿彝等唯物史观派学者来南开讲学[2]108。文革结束后,学术环境大为宽松,不少人出于对“以论代史”极左学风的反感,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也颇有微词,郑天挺提出:“历史学之所以被称为历史科学,就是因为历史研究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进行的,历史研究只有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才能对浩如烟海的史料进行科学的分析研究,探求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正确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指导人们自觉地创造历史,建设新世界。”⑥在听到马克思主义灵不灵的疑问后,他表示马列主义比其他主义要高明的多,在课堂上也反复强调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的重要意义[2]144。可见,与陈垣、徐中舒、唐长孺等许多由旧时代过来的老先生们一样,郑天挺深受时代感召,以虔诚的态度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因此,那种将他们接受马克思主义,单纯看成外在环境过于严酷所致的看法[5],并不符合历史实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