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历史的特色 郑天挺认真钻研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唯物史观为指导研究历史,但他丝毫不轻视尊重史料、言必有据的治史传统,每篇著作都有扎实的考证根基和独到的见解,有深远的价值。具体来讲其晚年史学研究有以下几方面特色: (一)科学理性地看待马克思主义理论 郑天挺真诚地学习马克思主义,并始终以科学理性的态度看待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1962年他在作读书报告时说:“没有详细资料,就无从分析,没有正确理论就无法分析;即不能以理论代替历史,也不能使历史脱离理论。珠花是用珠子贯穿的,没有红线穿不成。”⑩他反思以往治学经验时也说:“马克思主义也要占有全面史料,但光占有全面史料不行,还要有理论。”[2]280但是在学术泛政治化年代,到处弥漫着拔高理论,忽视史实的风气。郑天挺对这种风气相当警惕,经常告诫学生“不要抛开事实来迁就理论,也不要用事实套理论,更不要引用自己还不明白的理论”(11)“历史唯物主义也从来没有企求说明一切,而只是企求指出‘唯一科学的’说明历史的方法”(12)“学习理论应避免乱贴标签,断章取义”(13)“以理论代替事实……就成公式化”(14)等。 郑天挺的这种认识并未因为政治环境变化而改变。文革结束后,一股重史轻论、提倡“回到乾嘉去”的史学思潮潜滋暗长[8]。郑天挺对此不以为然,呼吁史学研究必须以马克思主义指导,他说:“我们必须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但是我们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学习它的基本原理,学习观察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而不是去记诵个别结论或只言片语。”[9]坚持从学术角度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是郑天挺1949年以后史学研究最显著的特点。 (二)注重科学理论指导和扎实严谨的实证研究相结合 郑天挺注重科学理论指导和实证研究相结合。他曾说:“历史即是具体的科学,它当然首先就跟具体材料,跟具体事实有关。一定的历史事实,一定的经验材料就是历史的基础。”(15)郑天挺很喜欢毛泽东的两句名言:“详细地占有材料,在马克思列宁主义一般原理的指导下,从这些材料中引出正确的结论。”“要像马克思所说的详细地占有材料,加以科学的分析和综合的研究。”[2]3241950年他主持整理《明清史资料丛书》,出版《明末农民起义史料》《太平天国史料》和《宋景诗起义史料》等数种,1954年他开设史料学课程,探索和讲授马克思主义关于史料方面的知识。 郑天挺反复强调历史科学的具体性,认为没有具体史料也就没有史实,没有史实的历史是不可想象的[2]435。1961年,为解决“大跃进”以来教研秩序混乱局面,中央启动高校教材编写工作。郑天挺任历史教材编写组副组长,并具体负责编选《中国通史参考资料》和《中国史学名著选》,在编选意见中,他提出“系统地选择比较完整(具有首尾)的原始资料”“尽量多选时代较早的文献,不用转手资料”“资料只许删节不许改动”[7]505等要求,以实际行动抵制了“以论代史”的思潮[10]。 郑天挺的论著也很好地体现了理论和史料的统一,《关于徐一夔的〈织工对〉》就是用百余条史料澄清了一段重要史实,解决了理论争论中的关键性问题,其他理论性较强的文章如《清入关前满洲族的社会性质》和《清入关前满族的社会性质续探》等都建立在实证研究基础上,说服力很强。对于曹操评价问题、清官问题等政治色彩浓厚的热点问题,郑天挺既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卷入政治纷争,而是以严谨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正因为他具备实证史学根基和真诚的学术良知,所以对学术泛政治化的倾向保持相当的警觉,非常重视从深层次理解和把握经典著作的科学内涵,时刻注意避免陷入空谈理论的泥潭。郑天挺立足于扎实的史料批判,以马克思主义的学术立场和观点分析问题,而不顾及具体的“政治是非”,在当时的环境下尤为可贵。 (三)从较长历史时段和深层次把握时代特征 郑天挺在解放前治史风格以“探微”见长,也不乏“通识”眼光。1949年以后,郑天挺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更注意从较长历史时段和更深层次,探求历史规律和时代特征。20世纪60年代初,郑天挺将明清史放在全部封建社会发展史上考察,精辟地提出明清时期是封建社会的晚期或后期,而不是末期的观点[7]12。冯尔康总结郑天挺明清史研究四大创造性贡献第一点即是“对明清时代在社会发展阶段上的地位提出精辟见解”[2]293。常建华也认为这是郑天挺“着眼重大问题”“重视从总体上把握历史的时代特征”[2]352的表现。《清史简述》高度概括了清代从入关到鸦片战争前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的基本状况,将鸦片战争前清代历史特点精确地归纳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晚期,而不是末期;孕育资本主义萌芽的封建经济发展期;满族封建社会的上升期;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巩固和发展期;抗拒殖民主义侵略进行斗争的时期;中国历史上最大一次农民战争后的一个朝代六个方面,也体现了他宏通的学术视野和从深层次把握时代特征的眼光,这些新成就和新认识闪耀着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光芒,是郑天挺晚年学术境界的重要升华。这种治学路径对其学生陈生玺和哲嗣郑克晟均有深刻影响,陈生玺《明清易代史独见》对明末清初重大问题提出很多新见解,受到学术界高度评价。郑克晟《明代政争探源》从元末到清初三百多年历史进程中,考察明代政治斗争的根源,被誉为“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具体运用于传统中国社会历史研究的一种富于建设性的尝试”并“获得某种文化层面上的体验”[11],得到学界广泛好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