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本文认为虽然学术界在整体上有将图像史料视为边缘史料的潜意识,但近些年在理论认知和研究实践上都有进步。在中国古代图像的功用一度很大,但随着思想表述的越来越深邃,图像的功用愈加式弱。在历史上很多时候图像有文字所没有表达过的空间和领域,也有在同样大幅面内比文字隐含更多信息量的地方,有时图像史料在研究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在功能上有传情达义、佐证文字、直观愉悦之处。所谓图像史学,主要是利用图像来研究历史和传播历史的科学,包括图像史料学和图像媒介史学两大部分,分别体现着“图像证史”、“图像传史”的不同功能。图像史料的分类应该按统一的口径来划分。中国古代图像资料虽然相当丰富,但是应该看到中国古代图像史料有其自身纪实精准度差的局限性;中国古代大多数图像史料是没有具体的时空维度的,我们一定要慎重使用;我们不仅仅要关注史料的“时空维度”,可能更要关注图像史料的“社会维度”,研究分析各类图像史料的“信度等级”。 【关 键 词】图像史料学/图像证史/图像传史/时空维度/社会维度/信度等级 【作者简介】蓝勇,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 一般认为在历史学研究中史料形式,可分成文字、图像、实物、口述四大类,其中实物可转变为图像,而口述可转变为文字。不过长期以来,历史学研究的主要史料都是以文字史料为主体,实物、口述史料往往作为傍证的,而图像史料的运用往往是边缘的、不自主的。对此,英国人彼德·伯克(Peter·BurKe)在《图像证史》中就谈到:“使用摄影档案的历史学家人数相当少,相反绝大多数历史学家依然依赖档案库里的手抄本和打印文件。历史学的专业杂志很少刊登图片,即使杂志同意刊登图片,愿意利用这一机会的也仅仅是将它们视为插图,不加说明地复制于书中。历史学家如果在行文中讨论了图像,这类证据往往也是用来说明作者通过其他方式已经做出的结论,而不是为了做出新的答案或提出新的问题。”①实际上用彼德·伯克这里谈到的场景来形容中国目前历史学界的现状可能也是吻合的。因为中国文字源远流长且义蕴闳深,在中国人的潜意识中,文字表述的学问是最深邃的,越是文字古老生避而语言晦涩的学问越见功夫。所以,一段段生避难解的文字史料征用、一行行晦涩拗口的文字诠释咀嚼成为有的史家寻求高深的理想境界。对此,行龙先生也谈到:“文字在学者眼里‘义蕴闳深’,记事记言、传情达义皆可直接利用和体悟,而图像只是一种陪衬,聊起辅助和点缀作用,时话叫做增加‘可读性’”,所以在中国的学术场景中图像不过是一种“帮腔”。②其实,在许多人的眼中这种“帮腔”,也可以说是“伴唱”,不仅不重要,甚至还有人在潜意识中认为图像史料是通俗的、大众的、低级的、幼稚的著述的表征。 一 可喜的是,近些年来,国内外有许多学者已经注意到图像在史学研究中的重要意义,已经有许多学者自觉运用图像史料进行历史研究。迄今为止,中国史学界在运用图像史料进行研究方面,存在两个特点: 一是研究领域主要在考古器物研究、古代物质生活史、艺术史、科学技术史等方面较多,如运用先秦器物研究先秦历史,利用汉代画像砖石资料研究汉代物质生活史,利用古代绘画和雕塑图像等研究古代服饰,利用古代耕织图研究农业技术,利用《清明上河图》、《点石斋画报》、《姑苏繁华图》、《南都繁会图》等绘画研究古代和近代社会生活史、城市史。不过在广大的政治史、制度史、经济史、人物史、思想史、文化史、历史地理层面,对图像史料的运用还较少,即使使用往往也是一种不自觉的使用。以我熟悉的历史地理研究领域来看,本来历史地理的研究中复原景观是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但是长期以来,我们的研究复原景观多是使用文字史料为主。以前很长时期内《历史地理》、《中国历史地理论丛》两个刊物都不刊登图像资料,连地图也都少有附载。严格讲,目前学术界关注图像史料最多并对相关的图像理论研究最深的还应该是艺术史和考古学领域,所以曹南屏《图像的“文化转向”——新文化史视域中的图像研究》一文中谈到在历史上研究古典艺术史中图像是一种“基本的资料形态”,③显现了学界在这一点上的古今相承。在考古学领域内,从古代的金石学到现代考古学的器物类型学都是以实物图像为基础的,让器物发出话语,让图像变成文字,这是考古学的套路。不过就考古学而言,在让器物发出话语,让图像变成文字这个学问的理论方面做的研究并不多,方法路径并无标准,经验性占据主导地位,以致学界有人怀疑考古器物学的信度。 一是近些年来主动利用图像史料进行历史研究的大多局限在中国近代史领域。我们注意到曹南屏先生《图像的“文化转向”——新文化史视域中的图像研究》一文中列举的大量利用图像来研究中国历史的案例,大多是集中在中国近代史领域。如近来黄克武主编的《画中有话——近代中国的视觉表述与文化构图》收集了通过图像来研究近代历史和与图像有关的历史研究论文十三篇,开创了中国学术界系统利用图像研究中国历史的先河。我们也注意到黄克武谈到“在中国近代史研究领域之内,对于图像资料的重视其实有长远的传统”。④不错,如果说中国古代史领域研究中利用图像史料更多是考虑图像更能传思达义的物质生活、科技器物层面,中国近现代史研究对于图像的更多利用可能更有图像资料更多更详细的背景。同时,也与中国近代史领域由于学科特性与国际接触强于中国古代史有关。必须要指出的是,我们十分欣喜地看到近些来葛兆光先生运用图像史料解读中国古代思想史探索,使图像史料的运用空间大大拓宽。⑤遗憾的是学术界这样的成果太少了。据彼德·伯克的《图像证史》记载西方已经有许多学者开始自觉利用图像来研究历史,故才形成有《图像证史》这样的专门利用图像来研究历史、校正历史的图像历史的学术专著,但我们中国学术界严格讲还没有这样一本同类的史学著作出现,也是可以理解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