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耕望自认是一个坚强纯净的“学术人”,余英时推崇他是“将全副生命献给学问的人”。有两件轶闻最能印证他这种宗教性的奉献精神。其一,某年盛夏周日,蒋介石以“总统”之尊未告而莅临“中央研究院”,不见有人迎接,找到史语所,严耕望天热未穿上衣正在工作,出来一看随即进去继续其研究。其二,余英时受托宴请钱锺书访美,以同门之谊邀他出席,他坚守“避开任何不必要的活动”的原则,婉言谢绝。 在学术大成的晚年岁月里,严耕望先后著成《治史经验谈》《治史答问》与《钱穆宾四先生与我》,由台湾商务印书馆收入《岫庐文库》单行行世。他之所以“欲把金针度与人”,将一生治学经验作全面总结,既有师友敦促,也有个人考虑。好友杨联陞敦请他对后学负起更大责任:“如此现身说法,读者得此鼓励,必有闻风而起者。”钱穆也劝勉他“给青年们一些影响,否则他们都不懂学问究该如何做了!”而他发现,包括钱穆在内的前辈大师述作尽管繁富,“但教人治学的文字并不多见”,而“薪火相传,成功不必在己”,故发心撰述治史三书。综观此书,《治史经验谈》允当内篇,《治史答问》视作续篇,都从问题入手;《钱穆宾四先生与我》作为补篇,改以经历说法,主辅互证,横纵结合,构成归田史学的枕中秘籍。 杨联陞以“尤为切实”评价《治史经验谈》;余英时也推许《治史三书》是“为后学现身说法”。三书出版后,在台湾大受文史学子欢迎,成为他们的入门必读书,影响波及海外与大陆。上世纪80年代,有韩国学生抱怨,留学台湾原想掌握中国传统治学方法,岂料听到的不是美国式方法,就是日本式方法,台湾学者黄宽重向他们推荐了《治史经验谈》与《治史答问》。1987年,大陆学者黄永年收到严耕望转赠的《治史经验谈》与《治史答问》,次年撰文时称誉这两本小书是“对后学作‘金针度与,之书”。其后,两书复印本在大陆研究生圈内广为流传。1998年,大陆首次由辽宁教育出版社将上述三本小册子合编为《治史三书》,列入《新世纪万有文库》。2008年,上海人民出版社获得授权,在大陆出版《治史三书》的中文简体字版。前人评俞樾一生拼命著书,后学最受用的还推《古书疑义举例》;严耕望也著作等身,但对初涉史海的学子来说,比起其皇皇巨著来,《治史三书》也许最有启发之功。 最佳治史入门书 《治史三书》所论几乎涉及史学研究的所有方面。大匠不遗细节,对史学论著的撰述体制、写作改订、引文格式、注释安排,对作为治史必备知识技能的目录学与校勘学应掌握到何等程度,对外语阅读与史著翻译如何有助于治史,严耕望都不厌其详地娓娓道来。这里略论其荦荦大者。 史家的志业与修养 历史学家以史学研究为终生事业,如何确立志业,修养身性,规划目标,关乎其能否最终取得重大成就。严耕望认为,历史学不像文学与科学,少有年轻的大史家;其创获也主要不仰赖于天才。为此,他提澌三条:一有抱负,二能自信,三立计划。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