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题选择与论著评判 严耕望将治史方向与论著选题分为具体性与抽象性两大型。前者如政治史、经济史、民族史、社会史诸领域,客观实证成分较多;后者如学术史、思想史、文学史、艺术史诸领域,主观判断成分较多。他以自身旨趣建议学子:“为把稳起见,最好多做具体问题,少讲抽象问题。”当然,治史者才分天性人各其面,自不必强求一律。但他的建议,实含良苦用心,入门者不妨先从具体问题入手,经过必要的训练,再转向抽象性研究,由实起步,能够根砥不浮,由虚入手,难免游谈无根。 在论及大问题与小问题的辩证关系时,严耕望认为,史家当然应重视历史上“关乎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但也要用做小问题的方法去做”,此即大处着眼,小处入手。但做小问题时,却应“注意到这个小问题是否对于某一重大问题极有关系,或是其一部分”,此即以小见大,小题大做。他还建议学者,“青年时代,应做小问题,但要小题大做;中年时代,要做大问题,并且要大题大做;老年时代,应做大问题,但不得已可大题小做”,这是他积一生经验的金玉良言。 作为史学成果,无论著作还是论文,严耕望认为评判标准只有两条:是否正确与有无价值。前者是低层级的评判,标准在于“证据是否可信,证据是否充分,结论是否合乎事实,或近乎事实”;后者是高层级的评判,标准在于你的研究“是否比过去他人更进了一步”。史学论著最终应该达到何种境界,严耕望借用《孟子》论断而高悬鹄的:“充实而有光辉”。所谓“充实”,指“材料丰富,论断平允,踏踏实实,不发空论”,这是有价值的史学成果的基本条件。所谓“光辉”,一是有识力,有魄力,“能见人所不能见,言人所不能言,或言人所不敢言”;二是“规模恢宏、组织严密,且有创获”。 《治史三书》的其他价值 除作为最佳史学入门书,《治史三书》的其他价值也值得重视。 第一,作为严耕望学术自传的价值。 在20世纪中国中古史领域,继吕思勉、陈垣、陈寅恪一代大师后,大陆可举唐长孺与周一良为代表,台湾无疑应以严耕望为领军。严耕望既已进入中国现代学术谱系,对他的研究自然是中国现代学术史,尤其是20世纪中国史学史的课题之一。胡适曾劝学界朋友“写他们的自传”,以期“保存这许多难得的第一手史料”。严耕望没有留下自传,虽提及记有日记或生活日录,据闻也未保存下来。但《治史三书》里,既有《钱穆宾四先生与我》的专书,也有自道学史历程的专篇,在漫谈治史经验时,严耕望随时回顾自己的学术生涯,研究者不妨将这些鲜活的叙述视为他的学术自传。林磊编著《严耕望先生编年事辑》(中华书局,2015年)时,就充分取资了这些素材,较详赡地勾画出这位史学大家的学术轨迹。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