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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英国战后实行的政策是其他宗主国政策的缩影。英国实施殖民地开发计划以图援助本土的经济困难。英国政府认为黑人农业无望增产，将希望寄托在扩大白人移民农业上。为此，帮助白人移民扩张土地，想方设法吸引白人移民移居非洲。法国和葡萄牙都采取类似的政策。地方殖民政府和移民在四个关键政策上形成一致，作为合作的基础，即土地政策、移民和定居政策、劳动力政策（针对黑人）、税收和公共开支政策。移民在相关委员会中都有代表。阿尔及利亚的白人移民占据了大多数肥沃的土地，建立强迫劳动制度，拒绝任何对本土人口的让步，引发了白人移民和土著之间的战争，进而引发了法国人的内斗。在阿尔及利亚如同在肯尼亚一样，宗主国干预的目的是结束移民同土著之间的战斗。这主要通过加强白人移民的权力来实现。当其他非洲殖民地已经开始非殖民化的时候，白人移民地位反而加强了。非洲型移民殖民地经济建立在众多土著人劳动力之上的历史事实，使它不同于其他白人移民经济类型。虽然非洲白人人口规模不能和澳大利亚和北美相比，但是地方白人移民对政治体制的影响并不比两者少多少。 非洲型移民殖民主义主要依靠本土廉价劳工劳动，没有给白人农场工人经济空间，如北美或澳大利亚的白人契约工不可能出现在非洲，结果非洲也不可能走澳大利亚式道路。从长时段来看，非洲大量充沛的劳动力仅仅被当作生产要素，没有制度性地为他们提供一个类似白人契约工的上升渠道，社会流动性仅局限于白人小圈子，是引发种族矛盾的根源，也形成独特的非殖民化特点。这种非殖民化不同于北美或澳大利亚的过程，在那里殖民化过程中土著人文明已经被摧毁，非殖民化成为单纯的白人移民反对宗主国控制的运动。非洲型移民殖民地的非殖民化还包含着土著反对白人移民的过程。这个双重过程在肯尼亚是同时完成的，在罗得西亚和南非则分为两个阶段，先是白人移民谋求摆脱宗主国的控制，稍后便爆发了土著人反对白人移民的非殖民化。显然白人移民力量的强弱能够对非殖民化进程产生重要影响。 土地问题作为非洲型移民殖民主义的基础长期影响非洲特别是肯尼亚、津巴布韦和南非三地的发展稳定。白人移民影响的表现之一便是黑白人土地占有的极不平衡，以种族不平等掩盖住白人移民内部巨大的两极分化，前种不平衡决定非殖民化的发生，后种分化决定非殖民化进程的惨烈程度，分化程度越高则进程越惨烈。白人移民主义面临非殖民化的原因同其宗主国一样，过度关注资本积累，却忘记集中的土地仍旧需要黑人劳动力和安定的配套环境。权力转移谈判中白人移民依靠宪法以“市场”原则为名最大化保存自己土地所有权，让地权纷争进入黑人政府时期。对大规模商品化农业生产的依赖性不同，黑人乡村中产阶级的力量不同，黑人执政后政府面临的政治局势不同，英国扮演的角色不同等因素，都伴随土地权的纷争影响着肯尼亚、津巴布韦和南非三地民族国家构建和经济繁荣。 英国学者往往将宗主国描绘为遏制白人移民侵夺黑人权益的保护者，有时又将宗主国化身为白人移民的救护者。实际上，英国政府一直试图玩弄“分而治之”的手法，主要利用白人移民作为维持殖民统治和依附经济结构的支柱，同时利用保护黑人权益的名义制衡白人移民。当难以承受反殖压力时，宗主国以放弃殖民政治体制为筹码，尽量保护本国资本和白人移民的地权，以尽可能维持依附经济结构。黑人执政后受制于既存体制，仅能缓慢地利用政治权力改变依附性的经济结构。 移民殖民主义对非洲造成的影响可以被包含到殖民主义的影响之中或有所不同吗？诚然，非洲白人移民独自垄断土地所有权的能力造成西非和中东南非社会发育道路的部分不同，造成英国对当地事务影响力的不同，但这并不足以构成与殖民主义的本质区别。在非洲，所有白人移民社会都难以摆脱国际资本主义体系工具的职能，这既是从经济上的依附着眼，也是从其同母国的特殊关系来讲。殖民主义的经济原则已经实现：“在农业部门内重新分配资源，这些资源从流向各种非农业行业（乡村工业）到增加出口产品的专业化。”[28]自从19世纪后期起，非洲矿业而非农业在世界经济中日益占据突出地位，从事工矿业的白人人口增多，第二英帝国移民殖民地赖以建立的“系统殖民”方式逐渐失去原本的工具价值，仅仅作为殖民地起源时期的历史遗留发挥影响，被新的形式如南非国家制度化的种族隔离制度所取代。南非黑人获得政权标志着第二英帝国移民殖民事业的正式终结。然而，移民殖民主义给非洲留下的双重农业部门（大土地占有制下的商品农业生产和小土地持有的谋生农业）仍旧影响着当今非洲的发展和稳定。 [①] 从国外研究看，詹姆斯·别利奇（James Belich）的著作代表了近年来西方学者的研究取向。该书高度肯定移民殖民主义的历史地位，认为以英语移民为代表的移民殖民主义活动，是一场促使西方领先东方的革命性历史事件。仅就篇幅而言，厚达573页的整本书中谈论南非的仅仅有20页，显示出作者对非洲发展的忽视。这并非孤例。James Belich, Replenishing the Earth : the Settler Revolution and the Rise of the Anglo-world, 1783-1939 ,Oxford ; New York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就近年来国内学界的研究来看，有如下两篇相关论文：潘兴明：《二元型殖民地与非殖民化》，《安徽史学》，2007年第1期;李安山：《新南非与津巴布韦的民族问题及民族政策的比较》，《西亚非洲》，2011年11期。两文主要从政治角度比较了南非和津巴布韦的发展脉络，忽视了从土地政策和经济发展脉络，更没有看到两地发展同肯尼亚土地问题的关联。 [②]Lorenzo Veracini, Settler Colonialism: A Theoretical Overview, Palgrave Macmillan, 2010 和http://settlercolonialstudies.org/about-this-blog/ [③] http://en.wikipedia.org/wiki/Settler_colonialism#cite_note-1 [④] Edward Gibbon Wakefield, A View of the Art of Colonization:With Present Reference to the British Empire: In Letters between a Statesman and a Colonist, Kitchener: Batoche Books Limited, Canada, 2001. [⑤] M.I.Finley, “Colonies-An Attempt at a Typology”,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Historial Society, 5th ser.No.26(1976),p.178. [⑥] Osterhammel, Colonialism:A Theoretical Overview,trans. by Shelley L.Frisch, Princeton : Markus Wiener Publishers, 2005. [⑦] Kenneth Good, “Settler Colonial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lass Formation”, The Journal of Modern African Studies, Vol.14, No. 4 (1976), p.597. [⑧] E.A.Brett, Colonialism and Underdevelopment in East Africa, New York: Nok Publishers,1973,p.212. [⑨] 唐同明:《英属东非的土地问题》，《西亚非洲》1985年第3期，第16~17页。 [⑩] Arthur Hazlewood, African Integration and Disintegration: Case Studies in Economic and Political Union，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7, p.187. [11] 此处数据按照Martin Plaut and Paul Holden, Who rules south Africa?, London: Biteback Publishing Ltd,2012,p.312.和1996年南非人口统计数据计算得出。 [12] David Birmingham, the Decolonization of Africa, London: Routledge, 1995, p. 184. [13] Ivan I. Potekhin , “ Land Relations in African Countries”, The Journal of Modern African Studies, Vol. 1, No. 1 (Mar., 1963), p.43. [14] Lord Hailey, An African Survey, A Study of Problems Arising in Africa South of the Sahara,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57, pp. 780-781. [15] Paul Mosley, The Settler Economies: Studies in the Economic History of Kenya and Southern Rhodesia,1900-1963, Cambrigde :Cambrigde University Press,1983,p.100. [16] Daniel Compagnon, A Predicatable Tragedy:Robert Mugabe and the Collapse of Zimbabwe, 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2011,p.166. [17] United Nations, Enlargement of the Exchange Economy in Tropical Africa, New York, 1954, p. 26. [18] Kenneth Good , “Settler Colonial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lass Formation”, The Journal of Modern African Studies, Vol. 14, No. 4 (Dec., 1976), pp. 597-620. [19] CAB 128/38， CM7(63)5，21 Nov 1963,in Ronald Hyam and Wm Roger Louis，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the End of Empire:The Conservative government and the End of Empire， 1957-1964， London : HMSO， 2000，第1册，第180号文件。 [20] FCO35/238,no115 ,9 May1969; FCO35/239,no161, 3Nov1969; FCO36/598,no93, 30Dec1970,in S.R. Ashton and Wm Roger Louis, eds.，British Documents on the End of Empire: East of Suez and the Commwealth，1964-1971，London : HMSO，2004，第240，241，243号文件。 [21] Andre Astrow, Zimbabwe:A Revolution That Lost its Way?, London: Zed Press,1983,p.14. [22] L.Gann, “Rhodesia and the Prohhets”,African Affiairs,Vol.71,No.283,(April,1972),p.139. [23] G.Kay, Rhodesia:A Human Geography, London: University of London Press, 1970,pp.113-114. [24] Andre Astrow,Zimbabwe:A Revolution That Lost its Way?,p.58. [25] Ibid., p.59. [26] Ibid., p.63 [27] 夏吉生：《略论南非黑人城镇问题》，《北京大学学报》1981年第3期。 [28] Thomas B.Birnberg and Stephen A.Resnick, Colonial Development:An Economettic Study,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5,p.25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