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辽史》朔闰研究述评 元修《辽史》除了本纪部分较为系统地保存了辽朝一代的朔闰记载之外,其《历象志》所独有的《闰考》、《朔考》更为我们提供了一份弥足珍贵的辽、宋朔闰资料。自清代以来,前辈学者对《辽史》中的这些朔闰记载已做过不少订讹补阙的基础性研究工作。钱大昕原撰,其侄钱侗、钱东垣增补成书的《宋辽金元四史朔闰考》,[5] 是汇编宋、辽、金、元四史所见朔闰而成的一部历谱著作。因编历需要,钱氏对《辽史》所记载的若干年月朔日做过一些辨证。道光四年(1824)殿本《辽史》在校勘《闰考》、《朔考》时,针对其中存在的某些朔闰错讹问题专门做了考证。[6] 汪曰桢《辑要》系统地推算了辽宋时期朔闰,并将其结果与《辽史》朔闰考相对照,指出了《辽史》的若干讹误。此后,陈汉章《辽史索隐》、冯家昇《辽史初校》、罗继祖《辽史校勘记》在校勘《辽史》时,相继对本纪历日及《闰考》、《朔考》做了全面的本校和他校工作,也发现了一些问题。[7] 台湾学者蔡信发《辽金元朔闰考》又在本校的基础上,更多地利用辽代碑铭石刻中的历日信息来说明《辽史》所见朔闰的正误。后陈述先生点校《辽史》,将汪曰桢《辑要》及《陈表》所推定的朔闰与《闰考》、《朔考》的记载进行系统核对,全面校正《辽史》之误,其校勘成果已见于点校本《辽史》校勘记,而校勘长编则见于《辽史朔闰正误》一文。[8] 陈述先生因系统参校了汪氏《辑要》和陈垣朔闰表这样的通行历谱,又吸收了前人的某些校勘成果,故点校本《辽史》对于辽代朔闰的考证历来为学界所称道。但如果仔细考究起来,其实陈述先生的校勘(以下简称“陈校”)存在着一个方法性错误。综观陈校,其校订《辽史》朔闰完全依据《辑要》和《陈表》,凡《辽史》与历表不合之处,皆以历表为是,而以《辽史》为误。但实际上,《辑要》、《陈表》所推定的辽代朔闰,乃是汪曰桢先后借用唐《宣明历》及金赵知微《重修大明历》推算出来的(说详下文),其结果与文献记载多有出入,不可完全采信。因此,陈校据以判定《辽史》所见朔闰之讹误阙失是很不妥当的,其论断多有可商之处,需要予以重新检讨。 三、陈述校勘《辽史》朔闰辨误举隅 关于陈述先生因过度依赖传统历谱以致《辽史》朔闰校勘失当的情况,笔者兹举以下三例来加以说明。 例一:统和三年置闰问题 《辽史·圣宗纪》统和三年(宋雍熙二年,985)闰月条记云: 闰九月癸酉,命邢抱朴勾检显陵。丙子,行次海上。庚辰,重九,骆驼山登高,赐群臣菊花酒。辛巳,诏谕东征将帅,乘水涸进讨。丙申,女直宰相朮不里来贡。戊戌,驻跸东古山。己亥,速撒奏朮不姑诸部至近淀,夷离菫易鲁姑请行俘掠。[9] 陈校曰:“按是年辽闰八月,闰字下当有脱文。闰八月壬寅朔,九月壬申朔,癸酉为九月初二,丙子初五,庚辰为重九,正合。《大典》一二○四三引亦作‘九月丙子,行次海上。庚辰重九,次骆驼山登高,赐群臣菊花酒’。”[10] 据《辑要》、《陈表》,是年辽、宋两国置闰不同,辽闰八月壬寅朔,宋闰九月壬申朔,[11] 陈校所谓“是年辽闰八月”即源于此。[12] 若照此说,则统和三年辽历当为闰八月壬寅朔、九月壬申朔,上引《圣宗纪》癸酉以下诸日皆为九月干支,庚辰即重九,且《永乐大典》引此条亦称“九月丙子”云云,故陈校认为此处“闰”字下脱漏了闰八月记事。 陈校对于统和三年辽闰的辨析看似精当,实则有所误解。陈述先生之所以得出以上结论,除了依据《辑要》、《陈表》的推算结果以外,主要还有两条证据:一是《大典》引文的旁证,二是庚辰为重九的记载。但实际上,这两点都需要商榷。一般认为,《永乐大典》所载《辽史》系元至正初刻本,明显优于传世诸本,其文本校勘价值不言而喻。不过,陈校所提到的这处《大典》引文系节引,[13] 并非全文。其实,《辽史》卷一○《圣宗纪一》完整保存于《大典》卷五二四九,亦作“闰九月癸酉,命邢抱朴勾检显陵”云云,[14] 与点校本完全相同。这说明今本《辽史》所记不误,反倒是《大典》卷一二○四三摘抄《圣宗纪》脱一“闰”字。至于庚辰为重九的记载,若辽于九月置闰,则当为九月壬寅朔、闰九月壬申朔,庚辰则为闰月重九,亦可登高饮酒,如唐宋之问《奉和圣制闰九月九日登庄严总持二寺阁》诗云“闰月再重阳……御酒菊犹黄”,[15] 宋苏辙作《闰九月重九与父老小饮四绝》谓“尉佗城下两重阳,白酒黄鸡意自长”,[16] 故辽帝于此日“次骆驼山登高,赐群臣菊花酒”亦无不可,这并不足以证明辽闰九月之非。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