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代对官文书有严格的保密制度。除了一般的诏书，尤其是颁布郡国使吏民周知的通行诏书之外，官文书不可轻易泄露。《汉书·师丹传》载： 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令吏民传写流闻四方。‘臣不密则失身’，宜下廷尉治。”〔19〕 师丹因章奏泄露而受到弹劾，最后被免去大司空，罢归。这一事件固然与师丹和外戚丁氏、傅氏的冲突有关，但是丁、傅子弟能够借此事上告，正说明“大臣奏事不宜泄露”是当时应当遵守的公文规则。《史记》较少载录章奏文书，恐怕与西汉公文保密制度有关。生活在汉武帝时代的司马迁在著作中载录这些文书，比生活在东汉初期的班固，要受到更多的限制。 《汉书》的这一特征也被后代正史所继承。大量引用传主本人的章奏，成为后代正史充实列传的重要手段之一。 《汉书》与《史记》相比，在世家和本纪两种体例上都有值得注意的变化。 首先，删去“世家”一体。这始于班彪而为班固继承。西汉初期的王国相对于西汉中央政府，是半独立的同盟国性质，因此，司马迁在《史记》中将汉初王国与周代分封的诸侯国一起归入“世家”，有其现实依据。“世家”与“列传”在文体上也是不同的。列传以人物生平为中心，在很大程度上是司马迁的创造；而世家则重在世系，与上古牒谱类史书性质相同。事实上， 《汉书》中历代所封诸侯王的传，依然使 用了“世家”的文体。例如《高五王传》的如下一段就是典型： 城阳景王章，孝文二年以朱虚侯与东牟侯兴居俱立，二年薨。子共王喜嗣。孝文十二年，徙王淮南，五年，复还王城阳，凡立三十三年薨。子顷王延嗣，二十六年薨。子敬王义嗣，九年薨。子惠王武嗣，十一年薨。子荒王顺嗣，四十六年薨。子戴王恢嗣，八年薨。子孝王景嗣，二十四年薨。子哀王云嗣，一年薨，无子，国绝。成帝复立云兄俚为城阳王，王莽时绝。〔20〕 这样的“传”，与记录一人生平的“传”，显然并非同一种文体。赵翼对此也提出批评：“传者，传一人之生平也。王侯开国，子孙世袭，故称世家。今改作传，而其子孙嗣爵者，又不能不附其后，究非体矣。”〔21〕一般认为， 《汉书》取消世家主要由于在西汉末期诸侯王的力量较之汉初已经极为衰弱，绝大多数诸侯国的领地都收归西汉中央政府管理，因而《汉书》体例的变动只是客观反映变化了的政治结构而 已。但直到西汉末期，很多王国依然在延续，并且记录这些王国历史的文体与“世家”相同而与“传”相异。那么不把“世家”作为独立的一种体例主要不是由于变化了的政治结构，而是出于凸显皇权的用心。东汉的诸侯王从始封起对其领地就只有经济权而无政治权，东汉中央朝廷对诸侯王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而汉明帝减少诸侯王食封和穷治楚王英之狱，都体现出他对诸侯王势力的高度防备。在此背景中编修的《汉书》将“世家”取消归入“传”就是要取消诸侯王作为独立政治实体的地位，强化君-臣的二元政治观念，这正有迎合当代政治之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