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没有经费,没有助手,我开始了大海捞针般的艰苦搜索,可是不幸的是我的身体也有残疾,因为母亲25岁时就在1939年的重庆“五?三”大轰炸中被日本飞机炸断双腿,丈夫尸骨无存,半岁的儿子失落,日本鬼子害得母亲家破人亡,经医生救治虽勉强保住了左腿,却在脚腕上留下了一圈永远的伤疤,而右腿则高位截肢,母亲是穿着假腿怀孕才生下的我,造成我的双腿先天性髋关节残疾,所以我的行动比一般正常人要困难得多,但是无论什么困难也吓不倒我,只能使我的意志更加坚强。 1969年初我参加了工作,在工厂当了一名车工,1970年我先开始尝试寻找有关父亲张西曼的线索,可是父亲比我大53岁,父亲已经故去多年,他活跃的年代离我是如此遥远,我的脑海中对父亲活生生的形象根本没有丝毫记忆,对他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母亲早从1952年就被有关方面剥夺公职,在社会上没有任何地位,受尽了社会上的歧视和精神上的折磨,蒙冤后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长期处在公安机关的“无产阶级专政”的阴影下,与父亲生前的好友学生数十年失去了联系,而我白天在工厂需要上班,只能利用周六、周日和平时下班后的休息时间,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诺大的北京城东奔西走,线索就是母亲精心保存下来的虽经历文化大革命抄家后劫后余存的张西曼的遗著和资料。 1973年因为争取入团十年未果,在我严词追问下,工厂团委书记才被迫答复我的“你们凭什么不许我入团?”的问题,他告诉我:“你的父亲没有问题,组织上怀疑你的母亲是‘特务’。”西城公安分局的两个警察找到我,说他们截获了我给母亲写的信,“是你的信保护了你的母亲!”听到这些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母亲遭受多年的无尽苦难终于有了真实的答案,原来母亲是因为1950年的那封诬告信被组织怀疑是“特务”才被剥夺公职、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的呀! 事隔多年之后,我才慢慢了解了事实真相,1949年7月10日毕生为中国“民主与科学”的实现而奋斗的父亲,因多年革命奋斗、积劳成疾,身患肺癌不幸病逝北平,临终最后一次为医学科学献身,遗言以不能多所贡献于“中国受苦的民众”为憾,“为了后来的患者”把自己的遗体捐赠协和医院解剖,年仅54岁。随即由董必武、林伯渠、周恩来、李维汉、陈绍禹(王明)、李达、李济深、沈钧儒、李济深等19位中央首长组成张西曼治丧委员会,并成立了以政务院副秘书长齐燕铭为首的张西曼遗著整理委员会,当时全国各大报纸都报道了父亲病逝的消息。周恩来在1949年8月应我母亲之请,为先父张西曼题写了落款是“张魏希昭率女小曼敬立 周恩来敬题于北平”的“张西曼教授之墓”。成为周恩来一生中有落款题名的仅有的三个墓碑之一,而我的父亲张西曼教授则是其中唯一获得落款是“周恩来敬题”殊荣的国民党人。 1949年11月,一个极端仇恨父亲的人,在探知张西曼遗嘱中没有涉及家事后,为了夺取名利、报复张西曼,在全国镇压反革命的大形势下,公然撒下弥天大谎捏造了我母亲魏希昭的历史,竟丧尽天良在1950年初给治丧委员会周恩来、董必武等领导写了诬告信,欺骗党中央政务院,伪装与父亲感情无比深厚,公然造谣说我那无辜的残疾母亲是国民党派到张西曼身边的女“特务”,勾引张西曼,破坏了她的家庭,从政治和生活两方面恶毒攻击我的母亲,以达到捞取名利、中伤我母亲、毁损张西曼名誉、报复张西曼的目的。而有关方面被刚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如此胆大造谣,竟然轻易受骗上当,不查不证于1950年就给诬陷者安排了高位,并把诬告信转到母亲的工作单位,在全国镇压反革命的大形势下,造成已参加革命二十年的母亲在1952年就被组织错误处理丢掉公职。其实母亲是在张西曼与原配感情破裂多年并协议离婚且孤身生活近6年之后才巧遇我父亲的。我的母亲是一个从1929年就投身学生运动的多年受共产党地下组织领导的正直善良的残疾女性,父亲与原配的感情破裂根本与我的母亲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社会上知名度甚高的父亲能够摆脱世俗观念、毫不嫌弃母亲残疾的外表而看重母亲高贵的品格主动追求我的母亲,也使我深受感动,我对父亲的人格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到我的父亲真是太伟大了! 其实母亲1950年就收到父亲生前好友转来的同样一封诬告信,但善良的母亲天真地错以为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不会冤枉好人,因为投鼠忌器,为了诬陷者的8个子女的前途,没有理睬那封恶毒的诬告信,错过了为自己伸冤的最好时机。可是1950年受骗上当的中共中央统战部颠倒黑白、认敌为友的错误处理,造成已参加革命二十多年、在父亲孤身生活多年后追求自己的终身伴侣时、接受中共中央南方局青年组领导刘光同志的指示“从旁协助张西曼从事革命工作”任务的我的母亲魏希昭,1950年开始蒙冤,并于1952年初年仅38岁就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组织上错误处理失去公职,而张西曼遗著整理委员会也随之悄无声息地解散了。母亲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残酷地剥夺了劳动权、知情权、申诉权,长期被公安机关当成“特务嫌疑”蒙冤后半生,再也无法为我的父亲张西曼搜集整理资料了,至今已沉冤60载。 1976年11月23日,在全国粉碎“四人帮”胜利大游行的第三天,为了张西曼一生受尽磨难的我那正直善良无辜的母亲终于撒手人寰,生前她曾经满怀悲愤地告诉我:“我的名字叫希昭,是希望昭雪啊!”我扑在母亲的遗体上放声大哭,这个世界上最最疼爱我的母亲没有了,直到今天,每当我累了、乏了、困了,仍然要大声喊的就是“妈妈,我想你!”没有了母亲,我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可是我感到身上有副重担,那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花费巨大的心力去搜集整理先父张西曼的生平资料,没有任何人可能为我的母亲魏希昭为父亲张西曼无辜蒙受的冤屈昭雪,只有靠我自己才能为我的母亲洗清多年的沉冤,因此我决心不怕任何艰难险阻,矢志不渝地为父亲搜集资料,以完成五十年代张西曼遗著整理委员会受母亲冤案干扰而没有完成的历史使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