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注中朝、中日关系史的史料。 主要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朝鲜与明清关系的史料;二是日本和明清关系的史料,主要是明代抗倭援朝战争史料。 洪武二年,明太祖朱元璋以元代征爪哇失败为教训,列出十五不征之国,朝鲜即为其中之一。1392年高丽将军李成桂通过政变上台,成为李朝开国国王。自此,李朝对明朝秉持事大原则。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和明清关系密切,吴晗《史料》一书,对朝鲜与明清往来资料极为重视,该书全面反映了朝鲜与中国明清时期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等方面的联系。 如《史料》中记载,太祖李成桂夺取政权后,立即禀告明朝并求封国号:“都评议使司及大小臣僚良耆老等请令知密直司事赵胖赴京申礼部曰‘窃谓小邦至恭愍王薨……惟门下侍中李成桂泽被生灵,功在社稷,中外之心,夙皆归附。于是一国大小臣僚闲良耆老军民等咸愿推戴……伏乞照验,烦为闻奏……以安一国之民。’”(27)1392年(李朝太祖元年)十一月丙午:“遣艺文馆学士韩尚质如京师,以‘朝鲜’‘和宁’,请更国号,乞圣裁。”(28) 此后朝鲜每有大事,如大王薨后求谥、世子册立,都向中国遣使求封。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始终对明朝保持朝贡关系。如《史料》载:李朝定宗二年八月、太宗元年八月、太宗二年八月(29),朝鲜都遣使臣到中原贺建文帝生辰。1402年燕王朱棣以“靖难”之名推翻建文帝的统治,登上皇位,明朝政权发生变动,《史料》载:李朝太宗二年(1402年)十月甲寅,“以左政丞贺伦为贺登极使”(30),恭贺燕王朱棣即位。公元1449年土木之变发生,明英宗被俘,景泰帝因此而登大宝,《史料》载:李朝世宗三十一年(明英宗正统十四年,1449年)十月庚申:“遣知中枢院事李明晨如京师,进慰表。癸亥,遣右议政南智、中枢院副使赵遂良如京师,贺登极;同知中枢院事权孟庆、庆昌府尹马胜贺正朝,兼贺册封皇太子。”(31)可见,不论明朝政局如何变动,朝鲜都按部就班地履行其藩国的责任,吴晗《史料》特别注重抄录明、朝鲜间的往来关系史料,为中朝关系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 另一方面,作为宗主国的明清王朝也常向朝鲜派遣使臣。如明成祖时,宦官黄俨、海焘等多次出使朝鲜,索要贡品,《史料》对此记载极详。据笔者统计,仅明成祖在位的22年中,《史料》一书辑录成祖派遣使臣出使朝鲜达41次。 随着政治上的往来,双方也建立起大规模的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流。即使朝鲜一直视清朝为“夷”“虏”,对其心存疑忌(32),但朝鲜与清朝始终往来不断。如《史料》载:清顺治七年五月甲子,清廷派使臣前往朝鲜“送纻彩六百匹,赤金五百两、银一万两”(33)。 在文化交流上,中朝关系亦极为密切。在和中国的长期交往中,朝鲜形成了以慕华思想为主要特色的小中华思想,以明朝为中华正统,诚心事大,大讲慕华(34)。《史料》对于中朝之间的文化往来颇为重视,如书中记载了朝鲜使臣多向明朝请求赐书,“七月庚申,传教集贤殿曰:‘欲令赴京使臣买书籍之切于观览者,磨勘以启。’乃以洞眼周礼、仪礼、经传通解……等书以闻。命付今之使臣,贸易以来”(35)。明朝方面,对于朝鲜长期学习中国的文化典章制度,也很是赞同。如明成祖永乐十七年,成祖赐给朝鲜使臣“御制序新修性理大全,四书、五经大全”(36)。 除了直接的书籍往来外,在语言文字、史籍编纂、法律条文、衣食住行等方面,朝鲜都以明朝为参照,竭力向其学习。明清时期,中、朝两国来往频繁,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互相交流、影响,一方面加深了双方的联系和了解;另一方面也促进了两国政府和民间的物质文化交流。《史料》对于双方往来资料辑录颇详,可见吴晗的关注所在。 以上都体现朝鲜与中国往来之密切。总的来说,朝鲜作为藩属国,对明、清“事大以诚”,但是另一方面,朝鲜始终有领土北拓的野心,尤其是朝鲜前期,辽东女真是明代中朝关系的焦点问题。因此,明朝不可避免地与朝鲜太宗国王扩张领土的野心产生矛盾、冲突,引发两国对女真居地及其归属问题的争端。《史料》对此类资料辑录颇详。 如1403年6月,明永乐皇帝发布敕谕:“女真吾都里、兀良哈等招抚之,使献贡。”(37)招安朝鲜半岛的女真部落。对此,朝鲜政府却宣称“女真等本属于我”(38),公开与明朝争夺女真诸部的归属权,且在明朝宣称女真为明所有后,朝鲜仍然和女真各部联系密切,交往不断(39)。李朝太宗还寻找各种借口,不愿归还女真所属权,对此,《史料》明确记载了李朝太宗四年(明成祖永乐二年,1404年)五月,朝鲜君臣面对明朝“招谕参散、秃鲁兀等处女真地面官民人等”的敕令,认为“参散千户李亦里不花等十一处人员,虽系女真人民,来居本国地面,年代已久……且与本国人民交相婚嫁,生长子孙……”所以,“乞令本国管辖如旧”(40)。明永乐帝自不同意,下令猛哥帖木儿等女真部归顺,吴晗《史料》抄录了这时猛哥帖木儿等女真部落的反应(事朝鲜无二心),以及朝鲜太宗既想继续占据女真的归属权,又担心明朝的复杂心理。即李朝太宗所言:“猛哥帖木儿服我未久,何可强使入朝。然欲留之请,帝若不允,入送亦可。”(41)这说明鉴于明朝的国力与威势,朝鲜最终还是坚持对明“事大”的态度。由上看出,在朝鲜前期,朝鲜始终对建州有强烈的野心,对明朝女真的政策极为关注,并随时调整对建州女真的政策。 吴晗关注的重点虽是朝鲜、建州与明的史料,但对《李朝实录》中有关日本、琉球及部分东南亚国家的史料亦加以辑录。限于篇幅,本文仅以明代抗倭援朝战争史料略加说明。明中叶之“南倭北虏”问题,困扰明朝多年。“倭患”平息不久,万历二十年(1592年)四月,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在统一日本之后,发动了侵朝战争,严重威胁着明朝的安全,明朝派兵前往援朝。这场战争时战时和,从万历二十年(1592年)到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持续七年之久。明朝“几举海内之全力”,前后用兵数十万,费银近八百万两,最终击败日寇,赢得了胜利。在古代东亚历史上,这场三国间的战争,持续时间最长,影响最为深远。 然而关于这场战争史实的记载,中、日、韩三国史料多有出入,不仅详略有异,甚至基本事实皆出现牴牾。对于明朝派往朝鲜的东征人士,如兵部尚书石星、经略宋应昌、兵部尚书邢玠等援朝战役中的重要人物,《明史》中都未曾立传,对于他们在此战中的作用,亦未有详细记载,有的甚至在《明史》中的形象和《李朝实录》中的完全相反(42)。对于上述内容,《李朝实录》记载颇详,而《史料》多辑录出来。从战争开始的1592年到战争结束的1598年,《史料》辑录无一月缺漏,《史料》全书5314页,共12卷,辑录元至正十四年(1354年)到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共540年间史实,而对于壬辰战争(1592-1598年)的记载,从1543页至2579页,几乎占全书总篇幅的五分之一,足见吴晗对这场战争的重视。这场战争的史实,主要记载于《宣祖实录》与《宣祖改修实录》,《史料》对二书同时抄录,以《宣祖改修实录》补《宣祖实录》的不足。可见,吴晗对《李朝实录》中相关资料,进行了详细的抄录。 这场长达七年的战争,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592年4月到1593年7月,明军收复平壤,取得初步胜利,但在1593年正月,碧蹄馆战事中进攻受挫,双方战事进入胶着状态。第二阶段,从1593年7月到1596年年底,明和日本之间的议和、封贡,终因双方要求相差太远,负责议和之人故意隐瞒事实而失败。第三阶段,因议和封贡失败,丰臣秀吉发动第二次侵朝战争,从1597年1月到1599年4月,日军被击败回国,明凯旋班师,战事结束(43)。对于这场战争的过程,尤其是战争中几次重要的战役,平壤大捷、碧蹄馆之役等,《史料》一书尤为重视,进行了全面而详细的辑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