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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纳西族对东巴纸商品化认同存在差异的原因 纳西族内部主体对东巴纸商品化的认知和理解存在差异，各主体的文化认同程度不一。主要原因在于内部主体不同的旅游参与程度、利益诉求，以及地方政府支持力度大小等。 1.内部主体的不同旅游参与程度。相对于纳西族地方精英、东巴祭司和普通民众来说，东巴纸坊的旅游参与度最高。一方面，丽江古城旅游的快速发展推动东巴纸工艺的复兴和发展，传统东巴纸以旅游商品的形式进入到旅游市场，备受广大游客青睐。另一方面，为更好地与游客交流，东巴纸坊的工作人员定期接受公司组织的东巴文化培训，学习相关的东巴文化知识，以实现销售东巴纸为主、传播东巴文化为辅的目的。正如东巴纸坊某门店老板J3强调：“因为在东巴纸坊工作要给游客讲东巴文化，我们也是每天在学习传统东巴文化，这样才能让游客信服，游客也很喜欢听。”高旅游参与度为东巴纸坊员工提供了解东巴纸的文化内涵和东巴纸商品化过程的机会，促使他们以积极的心态看待东巴纸的商品化。对于纳西族普通民众而言，传统东巴纸远离其日常生活，他们对东巴纸及其文化内涵了解甚少。但因通过各种方式参与到旅游，包括开餐厅、民宿或者出租车等，而接触到旅游交易中的东巴纸商品。游客对异文化体验的需求让纳西族普通民众逐渐意识到东巴文化的独特性和魅力，酒店工作人员R7提到：“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觉得自己的文化有多大吸引力，但是游客他们涌进古城的时候，他们就很喜欢有民族特色的东西。我们才慢慢意识到纳西族的文化也是很有魅力的。”东巴纸的商品化为纳西族普通民众提供民族身份的物质表征，与他者交往中进一步引发民族文化自豪感，从而强化了自身的文化认同。 低旅游参与度使纳西族地方精英和东巴祭司两个群体对东巴纸的商品化持质疑态度或二元认同。正如东巴文化协会工作人员W2指出：“我们的文化保护跟旅游都不沾边，文化工作者更应该从文化自身的角度来考虑如何发展文化。”即便游客的需求、市场力量促使东巴纸的文化再现，但无可否认的是旅游消费改变了他们所认同的传统东巴纸生产方式和展示方式。在商品化过程中，东巴纸坊有选择性地表达与东巴纸相关的文化元素：东巴纸的手工制作、东巴文化载体、纸寿千年等元素在旅游市场中得到彰显；相反，东巴祭祀活动、东巴宗教文化这些因素被生产者淡化、遮蔽甚至篡改。这引发了他们的担忧，东巴祭司D3提到：“游客现在认识到的东巴纸都不是我们原本意义上的东巴纸，你到古城里面问谁还知道东巴纸的真正用途。”一方面，纳西族地方精英和东巴祭司都属于纳西族族群精英，他们有着强烈的民族认同意识；另一方面，低旅游参与度难以让其全面了解东巴纸的商品化及其积极因素，而是更多地感知到商品化带来的消极影响。 2.内部主体的不同利益诉求。纳西族内部主体的不同利益诉求也会影响他们对文化商品化的看法，进而影响其对此的文化认同。东巴纸坊是推进东巴纸商品化的主要力量，他们的经营目标就是追求经济利益、实现利润的最大化，他们以东巴文化为销售卖点，希望能够引起游客建立在东巴文化兴趣基础上的东巴纸购买欲望，以达到销售商品的目的。正如东巴纸坊经理J1所言：“我们就一个文化商人，说白了不管卖什么文化产品，我们第一目标还是想获得更多的利润。”因此，东巴纸坊往往从自身的经济利益角度，强调商品化对东巴纸起到的积极作用。与之不同，纳西族地方精英往往从“专家”视角来理解和认知东巴纸的商品化。他们既强调用动态的、发展的眼光看待东巴纸的变迁，但又希望能够在这个过程中保持东巴纸的传统性和文化性。东巴纸的商品化是纳西族人谋求文化发展的尝试，正如东巴文化协会工作人员W2所说：“东巴纸成为旅游商品，为一部分人带来利益。但是，我们也要注意商品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过他们也意识到，在利润最大化的驱使下，东巴纸背后的东巴文化已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改变，商品化了的东巴纸与传统东巴纸呈现的东巴文化已相去甚远。 东巴祭司是东巴文化的守护者和承载者，对保护和传承东巴文化有着强烈的文化利益诉求，希望在现代化的背景下找到适合东巴文化发展的道路。著名东巴祭司D5感慨道：“现在年轻人都不想学自己的文化，整天都想着去外面打工挣钱，再过几年他们连东巴纸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虽然强劲的市场需求带动了东巴纸的发展，但是，东巴纸的商品化只能呈现出浅层次的东巴文化，难以表达东巴纸背后深厚的宗教文化内涵，与东巴祭司的传统信仰完全分离。而且，在这种文化传承的“假象”背后，真正的东巴文化传承主体无法参与其中，与东巴祭司的传承和守护东巴文化的利益诉求相差甚远。对于纳西族普通民众来说，虽然他们在东巴纸的商品化中没有直接的经济利益，但是，旅游的介入促使他们急需寻求能够表征其民族身份的符号。与此同时，商品化带来的东巴纸再现，既满足纳西族普通民众的表征民族身份的需求，又为他们提供了重新了解东巴文化、强化民族文化认同的机会。 3.地方政府的支持力度。地方政府在东巴纸的商品化过程中既扮演支持者又扮演监督者的角色。一方面，政府以积极态度和实际行动推动东巴纸的商品化，包括在店铺租金、纳税、资金补助等方面给予东巴纸坊经营极大的支持；另一方面，政府监督东巴纸坊的生产、经营活动，避免东巴纸过度商品化，并对东巴纸坊的产品经营作出详细的规定，干预东巴纸的销售途径来确保东巴纸的地域性。在政府的引导和支持下，东巴纸坊尝试用市场力量复兴东巴纸的工艺，寻求传统文化发展与传承的合适路径。同时，政府积极调动东巴祭司的积极性，试图借助他们的力量传承东巴纸的制作工艺。2005年，东巴纸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东巴纸传承人得到政府颁发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证书、绶带以及徽章，以及每年一万元的经济补助，用带有“政治”符号的颁奖仪式、经济资助、活动展示等方式增强其荣誉感。正如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D2所提到：“国家每一年都会给我们这些传承人一万元的补贴。当然我们也是有责任的，要把东巴纸的工艺传承下去。这个工艺不难学，就看用不用心去学。”政府强制性要求东巴纸传承人收徒弟传授造纸技艺、参与东巴文化学校的东巴纸教学活动，以最传统的“师徒”传授方式传承东巴纸。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借助纳西族的传统习俗和宗教信仰，并辅以经济、政治、文化等方式鼓励东巴祭司积极承担起东巴纸乃至东巴文化的保护、传承和发展责任。 在地方政府支持下，定期举办东巴纸的相关文化活动，包括介绍东巴纸的历史和文化内涵、讲解东巴纸制作工艺，以求引起纳西族人对传统东巴文化的关注，并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来传承东巴纸工艺。正如东巴文化博物馆工作人员W3提到：“定期举办东巴纸的相关文化活动给了我们一个机会，系统地整理东巴纸的发展历程和现状。并且，我们举办这些活动的初衷就是让东巴纸重新走入纳西族人的日常生活。”因此，地方精英更多地从纳西族人的角度而不是市场的角度思考东巴纸的传承和发展。随着丽江旅游的发展，古老、神秘、不为众人所知的东巴文化重新进入纳西族普通民众生活。基于对东巴文化保护和传承的需要，政府开设东巴文化学校，给普通民众提供学习东巴文字、绘制东巴画和制作东巴纸的机会，引导纳西族普通民众重拾本民族的文化。例如，客栈员工R5提及在东巴文化学校学习东巴文化的经历：“我之前在东巴文化学校上课，学习写东巴文，有时还做一些东巴纸。这个学校不用交学费，还每个月给我们发工资。”另外，政府鼓励纳西人把东巴文化元素应用到旅游业中，让传统东巴文化以新的方式进入纳西人的日常生活。随着文化政策的实施，普通纳西族人逐渐意识到旅游市场彰显出来的文化魅力，推动其对东巴纸商品化的了解，进而影响其民族文化、民族身份的认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