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有不少学者,对满族敬祀鸟鹊的习俗,颇感兴趣。民国以来,就有大量的著述,引证或论及满族古文化信仰和形成鸟类灵禽崇拜观念的民族意识。这些研究与探索,对于了解和认识我国满族等北方先民的古代文化史、思想史以及原始神话观念,都是大有裨益与启迪的。但亦应看到,随着近年我国北方神话学研究的开展和民俗调查的深入,尤显当时诸文多据清史文献中神话故事,而对于广藏民间的满族先民传袭遐久的崇鸟古俗及其神话,尚未研考,因而也必然不能窥测清楚北方古代民族的文化概貌,从而得出合理的结论。 马克思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经济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满族及其先民崇拜自然界灵禽的原始意识,不是孤立的,个别的,而是长期的历史产物,在满族及北方诸少数民族中具有普遍的民俗意义。它是我国北方诸民族乃至与我国相邻的西伯利亚和东北亚诸民族古文化观念的反映。在北方原始宗教神话宝库中,占有不容忽视的突出地位。可以说,正是这种神秘的灵禽惠世观念,满族及其先民在漫长的社会生产生活中,产生并凝集成本民族所特有的与禽鸟相密切联系的许多生活习俗、情趣与禁忌,构成民族文化特征的组成部分。本文试就多年调查,就满族崇鸟古俗与神话做一探考,为祖国悠久璀璨的神话园地,献上北方民族神坛上的一株古卉。 一 谈起满族民俗中鸟崇拜,世人熟知者为鹊,清代文献,最早记载了满族崇鹊习俗。清太宗崇德元年(1636年)最早编修成册的《清太祖武皇帝弩儿哈赤实录》中,记载神鹊衔朱果,被沐浴于白山园池中的天女佛古伦吞腹成孕,生布库里雍顺,“定号满洲,乃其始祖也。”这就是历来被传讲和引证的满族崇鹊创世神话。其实,满族民族集合体源出于明末清初祖居东北的女真诸部以及部分汉蒙等族众,上则崇鹊创世神话,只能算是满族中的爱新觉罗氏家族族源崇鹊神话。又据清文献《满洲实录》卷一载另一篇爱新觉罗氏家族崇鹊神话:布库里雍顺数世后,“其子孙暴虐,部属遂叛,于六月间将鄂多理攻破,尽杀其阖族子孙,内有一幼儿名樊察,脱身走至旷野,后兵追之,会有一神鹊棲儿头上,疑为枯木遂回,于是樊察得出,遂隐其身以终焉。满洲后世子孙,俱以鹊为神,故不加害。” 上述记载,是清代文献中关于满族崇鹊神话的最有权威性记载。那么,除此之外在满族共同体尚未形成之前的东北女真诸部中,是否存在另外的“以鹊为神”或其它灵禽崇拜神话呢?有些文章将清皇室爱新觉罗氏家族族源神话《天女佛古伦吞果生清祖》传说,评为因袭“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故事或者视为仿学高句丽的始祖朱蒙降世传说的编创;也有些学者认为“天女固在多年前已列于萨满之奉祀神位也”。因此,神话原出本族民俗,“不是完全无据的”。笔者认为后者论断是对的。从我们搜集到的满族著名英雄传奇说部《两世罕王传》一书可知,清太宗皇太极是一位有文韬武略的马上皇帝,与其父清太祖努尔哈赤一样,精通女真语、汉语、蒙古语及索伦(鄂温克)、打虎儿(达斡尔)等民族语言与风俗。他未继皇位前,与众兄弟曾化装或戎装到过牡丹江、嫩江、松花江以及内蒙古草原诸地,足见他极谙熟当时女真诸部包括东海野人女真的民俗风情,熟知女真人丰富多彩的口碑文学。皇太极本人不仅擅讲女真人的神话故事,而且还能讲汉文学《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多种传说故事。他称帝后承袭父志,用兵辽东,为争取、团结和号令女真诸部,稳定既成的女真各部的统一局面,把久在女真妇孺中流传的“女神育世”神话,附会于自己祖先爱新觉罗氏家族远祖身上,炫耀不凡,这是明显可辨的。应该说,这则神话不是抄袭华夏神话,而是籍用了女真人素有的崇祀天穹女神的宗教意识和崇爱灵禽的民俗心理,以天穹女神神话为胚基而产生的爱新觉罗氏家族族源神话。 满族先民的原女真各部众,素有古老的崇鹊信仰。在满族先民古代神话中,很早就有“神鹊通天”、“神鹊救水中生灵”的神话。这些神鹊神话,远在皇太极颁定满洲族称之前,就传诵古久了。在满族洪水神话《白云格格》里,群鹊求告天神的三女儿白云格格,投下青枝,才拯救和繁衍了地上的生灵万物。在满族萨满珍贵的《天宫大战》神话中,讲述宇宙初开时,神鹊为阿布卡赫赫(天母,即后来的天神阿布卡恩都里)的侍女,阿布卡赫赫与恶魔搏斗,要吃能生力气的东海石,为此神鹊天天去东海采石,归程累了便歇落在神树上。因此,在满族古神话中,喜鹊有衔石助天的功勋,而受敬崇。在满族民俗中,祝赞“神树与天通”,不单颂其高,更倍崇神树为神鹊落脚之所。这些正反映了满族及其先民“崇鹊为神”的悠远古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