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1995年,建筑师克里斯托实践了他的一个设想,那就是把这座建筑扮演成“被包裹起来的议会大厦”。大楼被一层银色的箔片所遮盖,呈现出淡淡的光芒,其外形也因而变得更加轻灵。这种艺术化的操作改变了它在人们想象和共同记忆中阴暗、沉重的面目。 最重要的一个事实是,柏林人和旅游者都接受了这种改造,就像接受在这个被包装起来的大楼周围举行的盛大夏日集会一样——那些夏日晚会上,每晚都有艺术家和乐团,有小丑和喷火者的表演,更有成千上万的人们在那里聚会,他们带着彩格呢毛毯和野餐包,带着面包和饮料,边吃喝边欣赏,以此来结束一天的生活。 这种包装,是对议会大楼某种程度上的“净化”,它去除了它历史上的一些阴影,使它重新获得了具有象征意义的地位,并重新成为了一个凝聚着集体记忆的建筑。不过,这也是通过另外一种信息,即有关当下“进行中的历史”的信息加以实现的。 这个过程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公共的艺术活动”,一种公共空间和公共政治领域的美学和艺术干预。这个事件为近些年的许多其他干预活动奠定了基础。 2000年,议会大楼在英国建筑师诺曼·福斯特的主持下完成了“关键性的重建”过程。大楼被重新开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重建的玻璃圆顶,人们可以从这里走到顶部,眺望新柏林,甚至可以在这里喝一杯咖啡。 这种圆屋顶的建筑似乎是延续了克里斯托带有象征性的效果和策略:把历史的阴影进一步缩小,而光线则使得这一建筑呈现出一种新的具有象征意义的轮廓。现在的议会大楼,可以说是一个与德国政治相关的非常普通、具有重大历史意义但实际上又很“平常”的地方。 这种改造,同时也体现了大都市热衷于“独特建筑”的新取向——许多大城市中的博物馆、摩天大楼或者歌剧院,都被设计成具有象征意义和纪念碑意义的建筑,以此来证明城市的光荣和独一无二,就像伦敦的“千禧年大厅”、巴黎的“卢浮宫金字塔”或者“迪拜塔”。 柏林在其他方面也有许多新发展,这些发展在别的时尚城市如纽约和巴黎也都可以看到,它们进一步促成了城市的状貌:比如把具有历史意义的庭院变成了城市重建的区域和高级奢华的住宅,又如城市中的中产阶级化进程以及与之相反的贫民化过程,再比如城市中新的“夏季活动”,像“街头狂欢节”或城市中的“海滩”等,它们都属于有关“展演城市生活方式”的新感觉的具有象征意义的地点和实践。 这种“城市风格化”在西方大都市里是一种非常新鲜和神奇的“文化潮流”。它意味着把城市空间和生活方式加以“文化化”——通过音乐和艺术家,通过戏剧和剧院,通过狂欢节和街头音乐游行,通过新奇的、异域的饮食文化等等。 最重要的事实是,这些活动和事件在空间和心理上是以一种户外的表演和文化活动的形式来组织的,同时,这些活动总是试图吸引大量的人来参加,而参与者则想以此来表现他们真正的“日常生活方式和实践”。 因此,在今天的柏林,有数百家户外咖啡馆任你选择,每一家都可以提供20多种咖啡,每一家都用种在意大利赤陶罐里的棕榈树做装饰。你可以游览施普雷河及其沿岸的21家“城市沙滩”——在这里有没有真正的海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气氛和悠闲的生活方式:有折叠躺椅,有巨伞,有加勒比海的音乐,还可以喝到像血腥玛丽(Bloody Mary)或者来自巴西的鸡尾酒Caipirinha等各种饮料。你也可以参观许许多多的关于美术、音乐和即兴涂鸦的商店和画廊,这些商店和画廊也是城市中开放的、具有都市特征的、户外景观的组成部分。 在这样的地点和场合中,想成为一个能够享受闲暇时光的成员和户外活动者,关键的一个身份标记,就是“手持酒瓶”——手中拿着一个开过的、装满啤酒和混合饮料的瓶子到处闲逛。这种“和缓悠闲”的行为姿态作为城市中具有象征意义的实践,在西方许多城市和社会中都被实践着。但这其实是十分新近出现的一种现象,在过去很长一段时期,这些活动的参与者只是被一些诸如艰苦劳动、纪律和效率等特定术语所映衬并被别样界定身份的人。 这种巨大的改变,是柏林城市的一种“地中海化”效应,即把城市空间转变成了“意大利”或者“西班牙”的海岸——可以说,它是要把灰暗的沙漠般的城市风景建造成一种引人入胜的“绿洲”。 这种空间上的转变可能正象征着一种新的都市心态——象征着迄今为止更加具有“文化取向”的生活世界和生活方式。因此,都市生活方式实际上是被新的社会构造和社会运动以某种方式组织起来的,这些构造和运动,试图把城市中的场所和地点作为“开放的公共空间”来加以开发、利用和打造——这一公共空间,是对不同的思想观和价值观、不同的行为方式和语言、不同的审美观和政治观念都开放的。 在柏林,你可以发现巴伐利亚的啤酒屋和民间音乐,也可以发现加勒比海的舞蹈和饮料,还可以看到中餐馆、日本的茶社和俄国的伏特加酒吧。在舞蹈社团附近,在生态团体机构或者公民活动中心附近,可以看到艺术画廊。这是一个混合的城市景观,其中文化和政治相融合,经济和艺术相融合。而这种情况,无论在巴黎还是在伦敦,都是一样的。 从这里可以看出,“文化多样性”和“族群差异性”是大都市文化展示的两个主要主题。而这种文化展示,具体又表现为两个方面:人们会说:“这里——我们本地拥有全世界的东西!”同时也会说“我们就是全世界,是这个文化上的世界城市!”这其中,地方性的傲慢和地方性的认同是同时存在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