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吸引社会学的目光上,涂尔干似乎认为只有大规模和长期的社会研究才是重要的。然而--作为把社会学工作的几个组成部分结合在一起的更深层次的要素--通过一种基本方法对十分琐碎或短暂现象的分析,有助于我们理解社会制度的持久性特点。下面这段对话中的片断就能够证明这一点。一个妻子与丈夫悠闲地看着电视时,丈夫说他很累了,然后,对话就由此开始了: 妻子:"你怎么累了?是身体累,还是精神累,或仅仅只是烦躁?" 丈夫:"我不知道,我想主要是身体累了吧。" 妻子:"你是说你的肌肉痛,还是骨头疼?" 丈夫:"你怎么回事?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妻子:"我想你应更具体点。" 丈夫:"你知道我的意思!去死吧!" 接下来会怎样?这实际上是一项社会研究。在这项旨在了解日常语言特性的研究中,妻子实际上是一个参与者。它要求参加研究的人简单地与一个熟人谈话,并要求尽力让熟人讲清他平常说话的意思。从表面上看,即使花费再多的研究经费来探讨这些琐细的事情似乎都很难有个什么结果,而且的确也有许多社会学工作者在进行这些研究。我认为这一论断是相当错误的。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来看,这项研究是很有趣的。诱发出来的回答暗示了偏离日常对话中的某些令人难以接受的原则,从而会使谈话让人感到烦恼不断。因为交流中断以及具有研究者所戏称的"公正的敌意(righteous hostility)"姿态的受害人所引发的猜想会很快出现。闲谈之中有某种强有力的道德稳定性。这种东西被看作是对别人真诚且无需表白的信任,因此,无需在相互交谈中直接说出想要表达的意思,否则,想得到准确意思的愿望就可能会让彼此间的信赖破裂。 日常语言中的含糊不清表现了它适应社会实践的事实,也表现了实践秩序是根据意义而确立的日常知识。这实际上就是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抛弃他早先所赞成的语言就是语言所表现的观点后,通过一种非同寻常的方法而获得的发现。日常语言不能转换成科学语言的模拟物。在日常谈话中之所以不说--在某种意义上也可能是不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不得不取决于信任。这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是次要的。但想想假如没有人们共同认可的无需言语表达的交往惯例,日常社会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也就是说,把由个体经历的每一个相互作用所构成的社会领域设想为受到由研究背景不同所带来的一定程度上的威胁。我怎样才能确定交往中另一些人不对我隐匿恶意的企图?甚至最无恶意的姿态似乎也具有潜在的威胁。现在,社会生活的状况就像那些我们称之为精神病的人所看到的一样。因此,要使犹如患精神病的某些无能力(或不愿意)的一些人信任我们大多数人是很难做到的,这里还有许多重要的工作去做。这也直接与戈夫曼(Goffman)的肢体语言及其对自身连续性关系的讨论相联系。精神病患者常常呆呆地坐着,蹒跚而行,丝毫没有我们经常期望的那种控制和速度,而且还可能衣杉褴褛。他们不会理会谈话对方的惊奇,并蔑视那种在公众场合不能自言自语的习惯,因此就不可能经常观察到相互交往和会话中他人的习惯。 这一观点并不表明这些特点必然与精神错乱的病源有关,而是击中要害,使我们认识到了微观背景的特点对于理解宏观制度是多么地重要。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观察到的复杂习俗不仅仅只是大规模社会制度的表象,而且还是这些制度连续性和稳定性的表现。这就是为什么以布罗代尔(Fexnand Braudel)为代表的法国社会历史学家既注重"长距时间(long duration)"研究,同时又积极面对日常生活中那些似乎毫无意义的琐事的原因。因为吸引他们兴趣的长期的制度历史内涵于日常社会活动的实践惯例中。社会学家所做且必须做的事情就是要研究制度稳定性和变迁的长期模式。当然,与历史学家工作的重点不同,社会学家较少关注恢复"过去"的状态,而更多地是关注过去对现在的影响,但其界线是难以描绘的。 比如,最近关于监狱(carceral)制度发展的研究日益增长。这对社会学和历史学的发展都有益。在现代社会,某些人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与大多数人保持联系。与那些在一定程度上偏离正常的日常生活活动的人观念不同,结构性的隐蔽性具有多种形式。他包括病人和快要死的人。死亡观察对于今天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一种普通体验。救护车遮住窗户,使外面的人看不到病人可怕的伤痕或死亡。 像忏悔室一样紧闭着,它们蜿蜓前行 中午喧闹的城市,往回看 他们却什么也看不见 监狱和收容所也具有很多社会学意义,如那种让罪犯和精神病人与日常世界隔离开的"总体性制度"。实际上,它们都是18世纪以后创造的。在这一时期以前,如同福柯(Foucault)和他之后许多严格认真但又缺乏创新精神的历史学家所表明的那样,监禁是相当稀少的。这样直接影响了犯罪,没有隐蔽,惩罚--包括死刑--也成了一种公开的展示。监狱的匿名性和无个性特征则不同,它使得其主要的制裁不再是通过公众羞辱或痛打而成的身体标记来实施,因此,"自由地控制时间(freely controlled time)"丧失了。在监狱存在的地方,甚至死刑成了"时间的最大丧失",因为它没有公开展示判处死刑的过程,充其量也只是一种秘密的执行方式,在那里,尽可能减小了罪犯的痛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