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自叙述”和“行状”的记载,嘉靖二十九年至隆庆三年林大春任官期间,曾两度返回家乡,先是嘉靖三十九年丁内艰,守制家居3年,后为嘉靖四十四年因朝廷中徐阶与高拱的争斗,受高拱排挤而返潮阳短期居住。隆庆元年复出,官至浙江提学副使。隆庆三年高拱复相后再受排斥,终于家居18年,至去世未再获任用。尽管林大春在《自叙述》中着墨较多的是在外为官的经历和与朝廷中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等高官的复杂关系,对自己在家乡前后二十几年的活动轻描淡写,但是,细读《井丹集》和林大春另一著作隆庆《潮阳县志》,自然就会发现,据称家居时“大率以翰墨自娱”(注:林有声:《明中宪大夫浙江提学副使石洲林先生行状》。)的林大春,一直关注并介入地方和乡族事务,举其大者,包括组织乡兵抵御“倭寇”、多次干预官府招抚海盗并在潮阳沿海安置“抚民”的举措、结交地方官员并就地方事务建言、参与公共设施的修建和地方文化建设、编修《潮阳县志》等地方文献等等。其所作所为,本是许多士大夫在自己家乡都会做的,只是因为正当地方急剧动荡,社会重新建构的时期,林大春作为著名“乡绅”的举动,就对本地社会具有了影响深远的意义。至迟在元代已经存在于潮州地方的“双忠公”信仰,就是在林大春等有心人士的推动下,经历了其“地方化”和“民间化”过程中的一次关键性转折。 所谓“双忠公”,指唐代“安史之乱”时,两位以“忠义”著名的将领张巡与许远。至德二载,叛将安庆绪派部将尹子奇率军围攻中原与江淮之间的战略重镇睢阳,以打开前往财赋重地江淮地区的通道。时任河南节度副使的张巡与睢阳太守许远一起,率兵死守睢阳达10月之久,是为著名的“睢阳之战”。睢阳之战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最惨烈的战役之一,由于兵粮断绝、援军不至,张巡、许远脔妾杀奴,睢阳守军以城内百姓为食。最后,睢阳终于被叛军攻破,张巡与部将36人同时被害,许远被执送洛阳,亦以不屈死。张巡、许远的故事从唐代开始就被赋予忠义报国、事关天下兴亡的意义,唐、宋、元、明各朝都把奉祀张巡、许远的所谓“双庙”列入官方祀典(注:可参见《旧唐书》卷4900,张巡传;《新唐书》卷192,张巡传,许远传,赞;张方平:《乐全集》卷26,论祠庙事;《宋会要辑稿》礼二十,诸祠庙;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445,礼部156,群祀。)。传说中潮州地区双忠公信仰开始于宋代,直接与睢阳“双庙”有关。目前所知最早有关这个传说的记载,见于元皇庆元年曾任吉安路龙州书院山长的潮阳人刘应雄所撰之《潮阳县东山张许庙记》(又题《灵威庙记》): 相庙初基,宋熙宁间,郡遣军校钟英部领方物贡于朝。道(经)归德,谒庙乞灵。夜梦神语:“以神像十二、铜辊一,闭后殿匮中赐汝。保汝俾奉归以祀而邑之东山”。明,发趋京,事讫允济回,具修脯胖答神贶毕,记梦中语,取所与者,星驰而返,置诸岳祠,钟旋踵而立化。邑人骇异,时见玄旌树于岳麓。邻寺僧徒夜见光怪,白有司,请移寺以宅神。由是公私有祷,其应如响,事闻于上,赐庙额曰“灵威”,二神册尊王爵,钟亦封嘉佑侯。其来尚矣。(注:《永乐大典》卷5345,十三,潮,潮州府三,文章。) 这个故事带有明显的灵异色彩,不过,刘应雄的《庙记》表明,至迟在皇庆元年潮阳已有专门祭祀张巡、许远的庙宇存在。元、明两代,位于潮阳东山的灵威庙一直是地方官员祭拜的庙宇,直至嘉靖年间,这里仍然是整个潮州府唯一祭祀“双忠公”的庙宇,这一来自中原地区的信仰,并未在民间得以广泛流播。 双忠公信仰的流播,是嘉靖至万历年间,在地方社会急剧动荡的情势下,经过林大春等著名乡绅和地方官员的多方努力而发生变化的。 作为受过很好儒学训练的士大夫,林大春本人对于有关潮阳灵威庙起源的传说,其实一直是抱着存疑的态度的。隆庆六年他应知县黄一龙之请,编修《潮阳县志》,在“县事纪”中就确定灵威庙系修建于元皇庆元年,而不是灵异传说中的宋代熙宁年间[4](卷2县事纪)。在“恩命表”中,他又对传说中钟英受封为嘉佑侯一事表示怀疑,不予著录: 其起徒步,追封为候者,有宋钟英之外,无闻矣。英本故军校,宋熙宁间追封为嘉佑侯,语具刘山长应雄《灵威庙记》。顾其事涉神异,制辞莫考。[4](卷5恩命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