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言观对北欧的近现代民族国家建设的影响相对温和,对欧洲低地近现代民族国家建设的冲击也是软硬兼施,但是却把东欧的,特别是巴尔干半岛的,近现代民族国家建设多次推入了血与火的冲突之中。下面主要考察北欧和巴尔干半岛这两个小语言观的典型。 北欧有两大语系,印欧语和乌拉尔语。印欧语系中北日耳曼语支,也称为斯堪的纳维亚语,包括今天的瑞典语、丹麦语和挪威语,3种语言之间都可以互相通话。虽说在斯堪的纳维亚语区域早在公元9—10世纪就出现了瑞典、丹麦和挪威这3个王国,不过当时当地民众更认同地域,而不是认同诸王国(Vikør 2000)。14世纪末,三国以丹麦为主体统一。后来发生战争,瑞典16世纪中叶取得独立,而丹麦和挪威仍为一体。16世纪初,新教从神圣罗马相继传播到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后为瑞典和丹麦两国国王所接受。新教在神圣罗马帝国于16世纪中叶向天主教妥协了,但是新教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仍享有独立。新教提倡小语言观,鼓励用当地语言传教,用当地语言印刷《圣经》。例如《圣经》在16世纪上半叶就分别译成了瑞典文和丹麦文。在小语言观主导下,三国不再言及统一。19世纪初,由于丹麦在拿破仑战争中站错了队,挪威被从丹麦划给了瑞典,直到20世纪初才获得了完全的独立(Myhill 2006 :82—87)。在近现代民族国家建设中,这三国因为瑞典语、丹麦语和挪威语相似度太大,不得不通过语言规划人为地提高这3种语言的识别度。例如,为了显示瑞典文和丹麦文的不同,瑞典文用ä和ö这两个字母分别取代了丹麦文的oe和ø两个字母。又例如,挪威语为了加大与丹麦语的差别,把方言成分大量引进挪威标准语。小语言观让民族国家建设跟语言识别产生了直接的和紧密的联系,为民族国家建设而进行语言识别。 小语言观在巴尔干半岛的影响,最典型地表现在南斯拉夫这个区域的近代、现代和当代的民族国家建设进程中。在这个地区,小语言观与大语言观在历史上曾经反复较量,直到当代小语言观才终于战胜了大语言观,通过小语言识别重建了几个新的民族国家。罗马帝国公元前2世纪就进入巴尔干半岛,但是跟希腊文化在当地的对抗从未中断。西罗马帝国于5世纪灭亡后,东罗马帝国和东正教统治这一地区长达9个世纪。14世纪,奥斯曼帝国入侵这一地区后,仍然放手让东正教教会活动,虽说奥斯曼的入侵也带来了伊斯兰教。奥斯曼帝国在这一地区的统治一直维持到20世纪初。结果,这个地区沉淀了历史赋予的多元性,并形成了大语言观、小语言观、东正教、天主教和伊斯兰教共存的局面。可是,这个多元性却给这个地区的语言识别带来了困境。这个地区的主要语言属于印欧语系的南斯拉夫语支,其语言或方言之间完全可以互相通话(Carmichael 2000)。南斯拉夫语究竟是一个语言还是多个语言?多个语言究竟是多少个?这两个问题通过战争才找到了答案。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诞生了第一南斯拉夫国。这个王国是建立在大语言观上的,而不以族群为基础(Carmichael 2000 ;Myhill 2006 :214—216)。随着1934年国王的被刺、纳粹主义在这个地区的扩张,以及纳粹德国1941年的入侵,南斯拉夫各族群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塞尔维亚人坚决主张抵抗纳粹,而其他族群,如克罗地亚人,则倾向跟纳粹德国合作,趁机扩大自己族群的利益。二战无疑加剧了南斯拉夫境内的族群矛盾。二战以后诞生了第二南斯拉夫国。共产主义信仰和大语言观再次把南斯拉夫各个族群团结起来,建立了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盟,由6个加盟共和国组成。铁托总统去世后,各个共和国分别独立,南斯拉夫于1990年解体。但是,族群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冲突反而进一步恶化,甚至出现了血洗族群的现象。经过20世纪最后10年的流血,到21世纪初南斯拉夫分裂为7个独立的民族国家。同时,南斯拉夫境内的南斯拉夫语也识别为马其顿语、保加利亚语、斯洛文尼亚语、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塞尔维亚语、克罗地亚语、波斯尼亚语和蒙特内哥宁语等8个小语言。可以说南斯拉夫境内各国是当代为族群认同而战而进行语言识别的典型。 总之,欧洲近现代民族国家建设的历史说明:(1)语言识别分别受到了大语言观和小语言观的制约;(2)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和一个语言的神话可以有不同的解读;(3)民族国家可以建立在大语言的基础上,也可以建立在小语言基础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