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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互保”究竟有没有“议定”约款(5)


    五、“换文”实现
    盛宣怀对英、美、日三国领事的走访,达到了一定效果。日本领事小田切对“换文”持一种积极态度,致电本国政府请求授权,在响应盛宣怀提议之外,他更强调的理由是:在东南诸省维持稳定秩序,对保障日本商业利益关系重大,而利用中方急于换文的心理,正可善为操纵,借为扶植政治上的势力。(48)7月2日,日本外相青木周藏发出训令:
    关于7月1日来电,帝国政府对此协定案固无异议,惟目前各国正采取共同一致之行动,该协定必须由清国官吏与所有关系国领事共同缔结,贵官应待有关各国领事均获得其本国政府之认可后,方可与清国缔结协定。(49)7月3日,再度训令:
    关于7月2日本官电信,此际贵官不仅只与二三国领事,而必须与所有关系国领事协同一致行动,此点希特别注意。又,相信其他国家领事对此次协议亦表欣然。据贵官来电推察,盛宣怀等清国官吏不独与贵官及英、美两国领事从事交涉,或与他国领事亦有订有协议。(50)日本政府对“互保”原则表示赞成,但坚持以各国一致行动为前提,故指示小田切须谨慎从事,避免有过于露头的举动。训令中所谓的“二、三国领事”,即针对英、美而言。
    英国是在长江流域拥有最多利益且最具权势的国家。早在6月中旬,英国总领事霍必澜即试探将本国海军舰队开入长江内地,遭到刘坤一、张之洞等婉拒。尽管后来坐到了谈判桌前,参与“互保”交涉,但作为出兵论的始作俑者,霍必澜并不甘心罢手;英国政府亦不愿订立约款,约束自身行动,这一态度在批复保护章程过程中表现得尤其明显。(51)交涉进入“换文”阶段后,霍必澜的态度仍显得消极,他坚持为使上海不致受到攻击,有必要在当地驻扎一支强大的部队。(52)相较而言,美国领事古纳最早表现出配合的姿态,6月26日会议后,他向华盛顿报告说:
    自此次会议以后,这些省份的总督和巡抚们很积极地预防困难,而且假若困难发生的话,准备随时应付它。长江流域差不多所有的城市和村庄都有中国当局的布告,命令维持和平并且承认外人的权利及保护其财产。这一地区较小城市的传教士向我报告的信息,是令人鼓舞的。(53)
    当中方提议换文,古纳也予以积极反应,于7月2日致电表示:“昨拟声明,无论北事如何变乱,上海及长江苏浙内地照前保护,英、美、俄、法各外部回电照允,即日签字照会。请督抚迅速出示,照约保护,因宣战已揭晓,恐有一处蠢动,致碍此约。”(54)古纳谓美国以外多国政府已同意签字的信息,不尽确,但他要求各省出示安民,很快得到回应。盛宣怀、余联沅互商后,随即禀请总督饬行;(55)刘、张等迅速布置地方,付诸实施。(56)
    同时,领袖领事华德师致电刘坤一,提出一项特殊要求:“请拣定一员,操全权代表贵大宪与领事公会商办机务,以归简捷。”(57)这样就发生了中方代表全权身份问题。按国际法规定,缔约主体为国家,外交代表须由国家元首或中央政府授给全权资格(full powers),签字才具有相应的效力。(58)而余联沅等人的行为,仅奉地方长官行政指令,未经中央外交授权,因此不具有国际法上全权身份。外交最重程式,尤其强调交涉代表的对等原则及授权程序的完善性,领事团将谈判对象性质的含混处一下挑明,使地方督抚颇感觉难办。盛宣怀提出自己的见解:
    各国现以长江、苏、浙一带之事,专责总领事办理,请两帅会电公派余道以全权与各领事会商办事,宣承命无不竭力相助。但两国交涉,必凭一人为主,已与余道议定,凡公事均归余道列名。照章应请两帅径电领袖华领事,即照香帅(张之洞—引者按)阳电之意,并应索该领袖全权文凭,与余道互易。兹事重大,乞两帅另给印文与余道及宣,以示各国为信。(59)该电要求江、鄂两总督颁给余联沅、盛宣怀授权“印文”,惟正式外交场合,仍推余为主;同时反过来向领袖领事勘验全权证书,作为互议凭证。在刘、张看来,“余道系地方官,各领信服,盛心细识优,可以相助”,均为可信用的人选,但担心“外间派全权,似未妥”。(60)李国祁指出,“江、鄂两督仅为地方首长,所倡导的互保办法仅是一时的权宜,并非中国政府的意旨。其本身已有违法的嫌疑,何能再授予盛宣怀、余联沅的全权?”(61)从国际法角度看,刘、张并无出具全权证书的资格,他们的授权实质只能代表其个人,或代表其总督辖区的权力,如径以“全权”名义公开交涉,那确乎有自视为政府的嫌疑了。现实的政治风险,还是让两人选择谨慎从事,最后发给余、盛印文,避开了“全权”字样,而改用“即与本大臣本部堂面商无异”。(62)
    至7月5日,领事团仍未予照复。当天,盛宣怀赴南京面见两江总督刘坤一,此行目的是为应对清廷谕令停还洋款的危机,而他临行前,仍不忘“与各领订[六月]十二日(7月8日)回沪”,并切催复照。(63)盛氏的亲信赵凤昌后来回忆此事:“六月中旬刘督与盛电,奉廷寄约至宁见面,电问何事,坚不预泄,更使人不测,然不得不往。盛因邀予同行,予向病暑,却之,心则颇歉,梅生偕去,讵见后,即示廷寄,乃饬停还洋款,即商定置不奏复,可见庙谟之如儿戏也。”(64)盛宣怀对这一时机加以运用,显示了机敏灵活的交涉手段,王尔敏对此评价为:“不仅掩盖了一个重大事件的泄漏,使各领事相信,他的南京之行是为了解决签约问题而奉电召的,同时加速完成了这项保约。”(65)
    时因换文交涉迟无进展,而北方战事已愈演愈烈,上海领事团预感形势危急,于7月5日决议由各领事向本国政府致电如下:“局势极为严重。义和拳运动正在发展;如果天津的联军不能制止它,那么,它将扩大到华中和华南,并成为全国性的运动……由此看来,有必要派遣一支部队制止其发展,并且支持总督们维持秩序。”(66)又因德使克林德遇害消息已被证实,德国对华态度趋向强硬,不仅表示“江、鄂两督拟订各节,碍难径允”,且有“在华应办事宜归统将主裁”等威胁之言。(67)鉴于上述情势,余联沅深感束手,只好向盛宣怀求援。7月7日,盛宣怀由南京匆匆赶回上海,喘息未定,即接到余联沅来函:
    闻我公归,亟欲趋谒。兹奉手示,须密查案据,谨当遵候驺临。领事复文未来,因德领未遽允,赖公大力转圜,叩祷。手复敬请勋安。名正肃。十一日午刻。(68)
    当日,盛、余两人即向领事团展开游说。为打破僵局,故不得不稍示强硬,“当即向各领事开导,既有去文,若无复文,两督何以凭示各省?且今日必要复文,以免误会”。(69)在中方一再要求下,“各领申刻会议,美领拟三稿,德领只允签复”,会后,领袖领事华师德正式照复余联沅:
    本领袖领事承各国领事之嘱,答收贵道西历七月初二日来文,相应照复贵道,请将本领袖领事西历六月二十七日函致贵道,即视为答复七月初二日来函之文。理合照复。(70)其意在“声明不改原议”,不过重申前次照会,并未增加任何实质性内容,然在形式上,算是对换文交涉做了一个收束。中方原希望订约的目标没有达到,不过和平局面却基本得以维持,“东南互保”在事实上已然形成了。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