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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化龙:从宋代四川盐神信仰变化看官民盐权分配的博弈(6)


    四、四川民间对官方盐权分配的信仰认同 
    宋代四川盐神信仰的博弈中,呈现出官方主导和控制的特点,官方在自造盐神和控制平民神祇的过程中始终占据主动,民间则处于类似“冲击—回应”的反馈模式。因囿于史料或官方修史的背景,目前能够得见的记载主要是民众对官方盐权分配的认同以及在信仰中所表达的“感激之情”,这明显缘于民众自身的弱势地位所决定。当然,如果官方出于维护封建统治的需要,又会对民间食盐信仰诉求给予一定满足,则双方的信仰博弈会呈现更加和谐的格局。 
    民间信仰认同的主要表达是对采取各种措施缓和官民盐权冲突的地方官予以“准盐神”的待遇加以祭祀,甚而从祀盐神庙直接享受与盐神同等礼遇。如太祖建隆中,贾琰通判陵州(隆州),因盐井阻塞严重,“不复开浚,民食大艰”,贾氏“专干浚井,琰至井,斋戒虔祝,引锸徒数百人祝其井曰:‘圣主临御,深念远民,井果有灵,随浚而通’”,并亲自执锸率盐工下井淘采,“数旬始见泉眼,初炼数百斤,日稍增至数千斤”,郡人感其德,“绘琰像,祀于井旁”[28]27。 
    孝宗淳熙初,李繁任四川总领,时邛州蒲江盐井“岁欠课百三十余万”,当地郡守“增发盐课以供少府私用,致灶民负担沉重”,李氏“谴官查核,又请宣抚司更法平价,减邛州蒲江盐额十万八千余斤”,因李氏较好处理民间盐权纠纷,“蜀人绘像以祀”[9]232。淳熙中,胡元质制置四川,因蜀中盐井所纳虚额严重,尤以简州“虚额尤多”,胡氏代为上奏,“每岁计豁除折估钱五万四千九百五十余道”,简州民众为其立生祠加以祭祀[6]4297。 
    宁宗时,遂宁知府许奕将官方盐利分予地方办学,“复盐策之利以养士”,“民德之,画像祠于学”[1]12271。开禧间,吴猎任四川安抚制置使兼成都知府,见蜀民盐课负担严重,“奏请将四川盐课等税由原来的四百万缗减为二百万缗”,蜀人“思其政,画像祀之”[9]255。嘉定中,大宁监盐权冲突严重,“人户汲泉,强弱相凌,多抵于讼”,朝廷“乃遣荣州资官令孔嗣宗措置,有不便于民者,悉除去”,孔氏“止存垅户租盐三色,除去四色,民以为便至”,又规定“今凡盐出津四分,官取其一,谓之抽分,尚孔长官三七分之除意也”,民众感其德,“多为立祠,号孔长官祠”[6]5268。因孔氏合理解决官民盐权冲突,重建利益分配秩序,因此得到民间“准盐神”的最高待遇而“从祀宝源庙”[29]204。 
    理宗宝庆中,赵希益担任富顺监学教授,见当地盐权秩序紊乱,弊端众多,上奏使“井灶盐弊一切罢除”,去任之日,“士民绘像以祀”[30]卷三。 
    民间信仰认同的另一方式是承认官方所祀盐神,将其与自造神祇共同祭祀。如前述官方所祀盐神后来普遍得到民间认同,其影响甚而至于晚近。如云安盐场、大宁盐场、明通盐场均建有“井祖庙”或“龙君庙”,祭祀龙君的日子和仪式称为龙君会;云安盐场建有“高祖庙”,祭祀刘邦、樊哙、扶嘉等[22]25。 
    民间信仰认同的最积极表现是民众发现盐泉后主动告官,对将盐权利益主动让与官府的发现者,官府不仅不予贬斥,反而祀为盐神。如长宁军原为宋泸州(治今四川泸州市)羁縻属地,因其“深介夷腹,初人未知有井”,后有二人因放牧而辨其咸,“告之有司,乃置监鬻盐”;在监城北井之上又有盐井,“古老相传以为井初隶夷之罗氏,汉人黄姓者与议,刻竹为牌,浮大溪流约得之者以井归之,汉人得牌闻于官,井遂为汉有,今监中立庙祀之”[6]5021。长宁军两处盐井皆是百姓先发现或得到盐泉,然后再报于官府,以此而得到民间祭祀。从百姓得泉先告官府的举动来看,他们内心已经具有“食盐官有”的认同意识,而民间对他们予以祭祀,则是民众在盐神信仰中对官府具有盐业主导权的承认。 
    上述民间对官方信仰认同的表达,前提都是建立在官民盐权分配得到较好处理的基础下。如果官民盐权冲突较为剧烈,官方对地区盐权的分配处理失当,则各自的盐神博弈最终会走向对立的两极。在民间看来,官民盐权分配的秩序应是和谐而又有序的,符合官民双方的共同利益。如大宁监定期举办的“绞篊节”,便因代表了这种民众期许而被赋予了更多的社会意蕴。绞篊本为当地运盐设备,“篊在盐井,引泉踏溪,每一笕用一篊,其笕与篊经一年,十月旦日以新易陈”。绞篊因用竹篾制成,不能耐久,必经一年一换。因当地盐权分配得到较好处理,每年十月一日为绞篊更换之日,便为官民双方共同信奉之节日,“郡守作乐以临之,井民歌舞相庆”,形成官民同庆的场面[2]5265。实际上,这正表达了民众对官方盐权分配合理的一贯夙愿以及与官方共享地区盐权的要求。 
    综上所述,在宋代四川盐区,作为一种典型的资源导向型社会,其盐神信仰作为官民争夺食盐资源在意识形态的博弈,实际表达的是官民之间追求当地盐权和分配秩序的利益诉求,而非单纯体现为民间信仰在地方社会的功能呈现。四川盐神信仰作为官民盐权博弈的表达,为双方共同利益所服务,它并非仅仅表现为地方之整合、国家—社会之关系的处理工具,它更多表达的是一种资源在地方社会所触发的各群体间的互动过程以及各方围绕这种资源的博弈所呈现的纷争与妥协;它既体现了官方的盐权垄断思想,也反映了民间盐权的自救,在信仰中通过官方的盐神改造和民间的认同得以表达,最终官民双方围绕食盐资源的博弈中寻求到一种合理的盐权分配秩序,完成井盐社会利益和信仰秩序的有序、和谐与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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