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要求端正学风。学术有其风气,风尚好坏,往往影响学术生命,就史学经世问题来说,明清之际成了风尚,顾、黄、王三大家领导风骚,史学显得活跃,社会影响甚大;稍后,考据之学发展了,至乾嘉之世竟然成风,人人以博古为能事,而不思治学为何用。章学诚对此很不满意,指出:“近日学者风气,征实太多,发挥太少,有如桑蚕食叶而不能抽丝。”(70)对历史考据的烦琐而不切实用提出了批评。他明确提出“史学所以经世”之说(71),强调知时而实用,曾说:“君子苟志于学,则必求当代典章以切于人伦日用,必求官司掌故而通于经术精微,则学为实事而文非空言。所谓有体必有用也。不知当代而言好古,不通掌故而言经术,则鞶帨之文、射复之学,虽极精能,其无当于实用也审矣。”(72)意思是,治学必须博古而通今,考事而实用;否则,虽有一些知识,但不算真正的学问。对于当时奔趋考据的风气,他提出了徇风气还是持风气的问题,就是对待风气的态度问题。所谓“徇风气”,是指“学而不思”,“趋时而好名”,随风跑的态度,章氏对此是反对的。所谓“持风气”,是要求好学深思,“持世而纠偏”,挽救世弊的态度,章氏以为这才是正确的。(73)他以为,当时考据成风是个偏弊,有必要救弊纠偏,做到“中正”适度(74)。这就是说,既不要把“博古”当作极致,也不能完全否定考据,而是要端正学风,做到博古通今。 还要求提高学识,古人说:“士当以器识为先。”要求做有识之士,而不能甘为“文人”;文人满足于随俗应酬,而有识之士则考虑学术经世。郑樵说:“夫学识超旨,本乎心识;如人入海,一入一深。”(75)意思是说,学者要不断提高学识。王夫之说,“经国之远图,存乎通识”,只有通识,才能对古今之事了解得深刻些,不同于“流俗”,有益于社会(76)。戴名世说:“且夫作史者,必取一代之政治典章因革损益之故,与夫事之成败得失、人之邪正,一一了然洞然于胸中。而后执笔操简,发凡起例,定为一书。乃能使后之读者,如生于其时,如即乎其人,而可以为法戒。”(77)这是说,治史应当洞然历史,抓住要点,辨明是非,分析得失,才能使读者从其著作中受到教益。章学诚提出“所以持世者,存乎识”。他以为,学者的识见非常重要,无识,则不能持世救偏;有识,才能认清偏弊,把握适度,做到“严于去伪”,“慎于治偏”。(78)他虽然说考据成风“必有所偏”,需要救弊纠偏,但并不矫枉过正而否定历史考据。曾说:“且未尝不知诸通人所得,亦自不易,不敢以时趋之中不无伪托,并其真有得者亦忽之也。”(79)又说:“考索之学亦不易,大而礼辨郊社,细若雅注虫鱼,是亦专门之业,不可忽也。”(80)看来他对历史考据有个正确的看法和态度,既揭露其偏弊,也承认其成绩,不是要以一种倾向来代替另一种倾向。同时,他承认各个学者的天资、才具和条件不一,因而个人治学,必然“专其一而必缓其二”,有其重必有其轻,不可能面面俱到,样样精通。这是颇有辩证法的说法,可谓有识之见。 要而言之,史学经世的要求,是要学者做有识之士,尊重历史,面对现实,博古通今,为社会服务而作出贡献。 史学经世的传统问题,既有其历史价值和意义,也有其历史局限性,其中难免糟粕之瑕。古人的史学经世,往往有借古讽今,是古非今,影射现实,古今比附,指桑骂槐等偏弊,这是不足取法的。如今谈史学经世的传统,希望扬长避短,继承和发扬其优点,而使新史学能健康地为社会服务,搞得更有意义。 注释: ①白寿彝先生语。见《中国史学史》第一册第43页 ②《左传》、《国语》多有记载。 ③见《左传》成公四年。 ④参见《左传》宣公二年。 ⑤《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⑥《左传》昭公三十二年。 ⑦⑧《论语·学而》。 ⑨《孟子·离娄下》。 ⑩《文史通义》内篇一《书教上》。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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