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产方式上看,大陆移民将大陆原有的生产技术和工具带到台湾。明朝后期,在汉族人民大量移居台湾之前,台湾社会还处于原始经济形态,生产水平十分低下,尚未进入铁农具和牛耕阶段。然而,这时大陆东南沿海地区已进入封建社会后期,农业生产工具、生产技术等已进入较先进阶段。郑氏政权统治台湾之后,大陆移民大批迁入台湾,他们把大陆先进的生产方式广泛地传播到台湾各地。在农业方面,他们不仅引进了大陆先进的生产工具,而且还将制糖所需的蔗苗、熬糖技术、熬制樟脑、种桑养蚕技术以及各种水果种植技术传入台湾。在手工业等方面,他们也将诸如冶铁、晒盐、造船、制瓦、烧炭、造币等祖国大陆的先进生产技术和工艺广泛引入到台湾。
从语言上看,台湾汉人所使用的语言是与闽粤两省一样的闽南话和客家话。明清以来的闽粤汉族移民,带来了汉语的闽南方言和客家方言,成为台湾汉人的通用语,并且一直沿用至今。数百年来,闽南方言和客家方言无论在语音形态还是语言的内部结构上都没有发生多大变化,也没有演化成为另一种方言。今天台湾的闽南话和泉州、漳州、厦门一带的闽南话之间已有细微差别,但彼此交谈并没有什么困难。这种状况就如同泉州腔和漳州腔之间,虽然有一点差别,但都属于闽南话;客家话的情况也是一样。不仅如此,台湾使用的文字也是和大陆主要文字一样的方块汉字,所不同的是,台湾现在仍使用繁体竖排字,大陆则于解放后使用更加方便的简体字。
从风俗习惯上看,台湾汉人的生活习俗、岁时节庆与大陆祖籍地基本一致。在衣、食、住方面,台湾与大陆东南沿海地区没有什么不同。旧时,台湾居民所需衣物,多从大陆内地输入,纺织来自江浙,布匹来自闽南,羽毛则从粤东运来。台湾地区的饮食习俗与福建较为相近,以稻米为主食,番薯为辅食,兼吃面食等。烹调多汤汁、调味喜甜、清淡鲜美,做菜讲究使用老汤。台湾民居的样式,多沿袭闽南漳、泉式样,建筑材料也大多来自福建,木料多采自福建闽江上游,砖瓦则取自漳、泉,住居的内部安排也与大陆基本相同。台湾民间婚、丧、喜、庆的礼仪、音乐、饰物乃至棺木、冥纸等,与闽、粤两省几乎一模一样。台湾汉族移民的岁时节庆,如清明扫墓祭祖,端午吃棕子、插蒲艾、赛龙舟,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日)放水灯,中秋吃月饼、赏月亮;重阳登高赏菊,春节贴春联、给压岁钱,元宵赏灯、吃汤圆等,都与源自大陆祖籍地的节庆相同。因此,《东瀛识略》说:“台民皆徙自闽之漳州、泉州,粤之潮州、嘉应州,其起居、服食、祀祭、婚丧,悉本土风,与内地无甚殊异。”(丁绍仪:《东瀛识略》,大通书局有限公司,1995年,第32页。)
从文化上看,台湾文化实质就是汉文化的延伸。明清以来,大陆汉人大量移居台湾,必然将汉文化带到台湾。明朝郑氏政权将大陆的教育和科举制度移植到台湾,在台湾建孔庙,设“太学”,办学校,聘请大陆通儒者赴台执教;参照大陆科举制度,每三年举行一次“州试”,州试入选者再经府试、院试,考中者入太学,太学生每三年一大试,择其成绩优秀者入朝为官。汉文化在郑氏政权的扶植下,在台湾得到了较大发展。清朝统一台湾后,汉文化在台湾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和普及。台湾地方政府依照大陆学制,设府学、县学,民间则设立社学、义学、私塾、书院。所有这些学校,祀孔孟、尊理学,灌输儒家思想;以“明大义、端学规、务实学、崇经史、慎交游”作为学生治学为人的准则;教学内容都由浅入深地授以《三字经》《论语》《大学》《中庸》《孟子》等儒家经史典籍。到19世纪中叶,台湾与大陆在文化上完全融为一体。1895年日本殖民者侵占台湾后,虽然竭力压制汉文化,强制推行同化政策,试图以日本文化取而代之,但是台湾汉人冒着生命危险,以各种形式传承汉文化:一是办书房以传儒学,二是结诗社以砺气节,三是开鸾堂以崇儒教,四是建祠堂以显宗族。结果,这些做法不仅使日本殖民者以日本文化来取代汉文化的阴谋破产,而且使汉文化在台湾得到了较好的保存和沿袭。至今,台湾民众的待人处事仍然是以儒学的伦理道德为基本准则。
从心理认同上来看,移居台湾的汉人心理中都有强烈的祖根意识。在艰苦的拓垦岁月里,大陆汉族移民思乡恋家之情,通过对祖先的祭拜,使自己的心灵得到慰藉。他们的后人也通过祭祖来表达自己缅怀祖先、眷恋故土的强烈情感。特殊的移民经历,使得移民及其后裔尤为注重自己的家族源流,表现出强烈的寻根意识和浓厚的宗族乡土意识。在台湾,随着人口的繁衍,许多姓氏渐渐发展为大族,他们仍然按照家乡的传统习俗,族亲聚居,乡亲为邻,在聚居地按照祖宗的习俗修族谱,建祠堂,沿用祖籍的郡望、堂号,标榜自己的渊源流派,以示饮水思源,不忘宗亲故土。日本侵占时期,日本殖民者强制进行的以灭绝汉民族文化为目的的殖民同化政策,激起了台湾汉人的反抗,更是将原乡意识发展成为包容更加广泛的民族意识、祖国意识,祖根已不仅是家族的、原乡的祖根,而且是民族的、祖国的祖根。对此,1939年,日本殖民者也不得不承认:“关于本岛人的民族意识问题,关键在其属于汉民族系统。汉民族向来以五千年的传统民族文化为荣,民族意识牢不可拔。属于此一汉民族系统的本岛人,虽已改隶四十余年,至今风俗、习惯、语言、信仰等各方面却仍沿袭旧貌;由此可见,其不轻易抛出汉民族意识。且其故乡福建、广东二省又和本岛只有一衣带水之隔,双方交通频繁,且本岛人又视之为父祖坟墓所在,深具思念之情,故其以支那为祖国的情感难于拂拭,乃是不争之事实。”(台湾总督府警务局:《台湾社会运动史——文化运动》“序说”,创造出版社,1989年,第2~3页。)
从宗教信仰上看,台湾各地大小寺庙林立,供奉的孔子、关公、禹王、鲁班、妈祖、城隍等,无一不是中华圣贤。明清以来,大陆汉人大量移居台湾,途中风波险阻,新土瘴病肆虐、野兽横行,严重危及生存。在巨大的环境压力之下,移民往往携带祖籍寺庙的香火、符签,乃至地方和家族的守护神,以求保佑。平安抵台后,便立庙设祭,并在此后不断回乡拜谒祖庙,增修扩建。于是,大陆本来就神出多源的宗教和民间信仰便随同移民足迹所到之处,传遍全岛。他们还在聚居地建造庙宇,供奉其在祖籍地所供奉的神,如妈祖就是他们普遍信仰供奉的。此外,他们还供奉祖籍地一些带有明显地域色彩的神,如客家人供奉三山国王,惠安人供奉灵安尊王,南安人供奉广泽尊王,同安人供奉保生大帝,安溪人供奉清水祖师,漳州人供奉开漳圣王等。他们还通过“分香”,将保护神从大陆请到台湾,如台湾各地的龙山寺,其神像就都是从福建晋江安海“分灵割香”请来的。至今台湾民众在举行宗教活动时,上香、献酒、磕头等祭拜仪式,与大陆闽粤两省完全相同。
由上分析可知,明末以来移居台湾的闽粤汉人,在抵达台湾垦辟荒野的同时,也把他们原先固有的语言、生产方式、汉文化、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带到了台湾,并世代相传。大陆移民不仅去台的时候是汉族,而且在台湾历史发展的各个时期乃至日本侵占时期,也同样是汉族,从来就没有变异成为所谓的“台湾民族”。
对此,日本驻台湾军司令松井石根在1935年的一则讲话更可佐证,他说:“五百万岛民是汉民族,在过去拥有相当悠久的历史和文化,现在虽因台湾归日本占有而成为日本国民,但他们根本的思想、文化,依然沿袭着汉民族的方式。如今,他们的祖先坟墓,中流以上者,均在福建、广东。去年广东发表的华侨调查,便将广东渡来属台湾籍民者均视为华侨。因此,居住在台湾者,无论是福建人或是广东人,今天表面上虽说是日本国民,但由于其历史的原因,大部分人却并未怀有这种心理。尤其是岛民大部分为福建人,广东人是少数,从福建来的人,脑子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台湾是福建的领土,是福建人亦即汉民族的土地。故而其风俗习惯等等,仍旧沿袭汉民族多年的历史传统,且认为他们的衣、食、住等所有方面,并不比日本差,自己甚至还占有优势。当然,伴随着一般文化的进步,衣、食、住的状态渐渐产生着变化,然而,上述观念却牢不可拔。语言方面也是如此,今日虽极力奖励国语(日语),但要将他们当中固有的汉民族语言去掉,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日〕松井石根:《台湾统治四十年的回顾》,《东洋》(特辑号)昭和十年,第113~114页。)由此可见,日本侵略者虽然处心积虑地想使台湾汉人变成日本国民,但也不能否认台湾汉人就是汉民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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