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战争一度是最热门的研究课题,有关著作和论文很多,但近年来渐趋减少。前述何竹淇一书问世,应当说是编录了大部分史料,在史料上不可能再有大的开拓余地。以往的研究成果在农民战争的具体细节上,也已下了很深的功夫,但在以阶级斗争为纲之说的误导下,存在着过于美化和现代化的倾向。近年来的研究趋向实事求是,例如一些文章论证了杨么与伪齐勾结的史实。台湾学者将宋代民间反抗官府的军事行动称为“变乱”,而我们习惯于使用“农民起义”、“农民战争”之类名词。笔者过去也写过歌颂起义的文章,近年来重新考虑,在今存史料中,要找到区分盗匪与起义的确切和科学的根据和界限,有相当困难。在不少场合下,官逼民反,固然是一个重要史实,但反叛的性质似乎也不能仅依此而确定,因为在一个以租佃制为主的农业社会中,各种武装力量的兵源主要都来自农民。如果认真考察反叛领袖人物的阶级状况和政治意图,情况就比较复杂。对农民战争的定性问题,似应作一些新的思考。 (四)军事 关于宋初战争史,有李裕民的《宋太宗平北汉始末》等文。漆侠撰写了有关宋辽战争的系列论文,还有王煦华、金永高的《宋辽和战关系的几个问题》,吴晗的《陈图与宋辽战争》等文。张其凡的文章收入其《宋初政治探研》一书中。关于宋夏战争,有李涵的《范仲淹在御夏战争中的贡献》、曹松林《宋仁宗时期对夏战争的历史教训》、马力的《宋哲宗亲政时对西夏的开边和元符新疆界的确立》等文。 关于宋金战争,邓广铭有关这次战争及否认有朱仙镇一战等文章,已收入他的文集。范寿琨著有《宋金平州之战试析》,李华瑞著有《宋金太原之战》和《北宋抗金名将王禀事迹述评》,周宝珠著有《关于宋金黄天荡之战的几个史实问题》,陈振著有《有关宋代抗金义军将领李宋臣的史料及其他》,吴泰著有《南宋初宋金陕西富平之战述论》,王云裳著有《刘锜与顺昌之战》等文,王曾瑜撰有关于富平、和尚原和仙人关、岳飞北伐,绍兴末到隆兴初四次重要战役的论文。相形之下,宋宁宗和理宗时对金战争的研究较为薄弱。 宋元战争虽然史料稍少,而研究成果最多,主要著作有胡昭曦、唐唯目的《宋末四川战争史料选编》,陈世松的《蒙古定蜀史稿》,胡昭曦、邹重华主编的《宋蒙(元)关系研究》,陈世松、匡裕彻、朱清泽、李鹏贵的《宋元战争史》,西南师范学院历史系所编的《钓鱼城史实考察》,刘道平主编的《钓鱼城与南宋后期历史》等,周宝珠撰有《南宋抗蒙的襄樊保卫战》一文。上述专著不可能完美无缺,但无疑代表了目前相当高的研究水平。 (五)文化、教育和科技 姚瀛艇、王云海、郑传斌、刘坤太、宋景昌、周宝珠、佟培基、程民生等合撰的《宋代文化史》,作为第一部宋代的断代文化史,作者们对文化的含义,宋代文化的特色,全书的体系和章节,以及如何在不大的篇幅中作扼要的介绍,很费了一番苦心。此书作为教学参考书和自学研究用书,其中大部分章节都可以另写专著。陈植锷的《北宋文化史述论》一书,有若干精彩的论述,可惜中年早逝,不能为宋代文化研究作出更多的贡献。程民生的《略论宋代地域文化》一文,旨在探索宋文化的地域差别。 宋学无疑是中国古代经学发展的一个最重要的新阶段,如刘复生的《北宋中期儒学复兴运动》,张立文的《朱熹思想研究》和《宋明理学研究》,杨天石的《朱熹及其哲学》,陈来的《朱熹哲学研究》和《朱子书信编年考证》,潘富恩的《程颢、程颐理学思想研究》,侯外庐主编的《中国思想通史》第四卷,邱汉生、张岂之、卢钟锋、冒怀辛、何兆武、黄宣民、步近智、李经元、龚杰、崔大华、姜广辉、李晓东等人分撰的《宋明理学史》上卷,石训、姚瀛艇、刘象彬、李书增、李之鉴、卢连章、吴士英、吴家振、李保林、朱忠明合撰的《北宋哲学史》,姚瀛艇、石训等合著的《中国宋代哲学》,姜国柱的《李觏思想研究》,李之鉴的《陆九渊哲学思想研究》,姜广辉的《理学与中国文化》等书,无疑都下了相当的功夫。胡昭曦、刘复生和粟品孝合撰的《宋代蜀学研究》首次全面、深入地论述了宋代四川地区的经学和科技成就,钩沉索稳,填补了以往研究的空白,有不少新见。 依个人之见,对宋学的研究,是宋史研究最大的难题。其困难在于即使作一个案研究,也需要很广的知识面,从纵的方面需要有儒家经典、诸子百家、佛经道藏等广博知识,从横的方面需要有宋代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等方面的广博知识。宋代官制研究也是一大难题,然而采取攻其一点,渐及其余,众人分进合击的战术,显然是有效的。但是,这套战术施用于研究宋学,似乎可说是奏效不大。宋代传世的思想史资料是如此丰富,大大超迈前朝,仅对朱熹的庞大著作,要真正下一番全息摄影、立体透视的功夫,也极其不易。即使下此功夫,没有上述纵横两方面的广博知识,也不易真正作出有深度的研究。某些思想史著作,虽然卷帙庞大,其貌惊人,但如果较为认真地对照一下那些思想家的原作,其实不过是并不高明的一段段超时空的读书报告,对思想家著作的时代背景缺乏常识。写思想史只能断章取义,却又最忌讳在没有吃透原作精髓的前提下断章取义。 漆侠的《宋学的发展和演变》一文虽是概论性的,却值得珍视,因为此文代表了宋学研究的一条新路,并且以他深厚的学力为基础,此文的结尾对以往思想史研究的模式,提出了中肯的批评。我们期盼着他对宋学研究写出新的有分量的著作。 在此还愿说一点想法,以就教于方家。按照不少中国思想史研究者所拟定的模式,大体上是:唯心主义者=正统思想家=反动思想家,唯物主义者=异端思想家=进步思想家,双方存在两条路线斗争。说得再通俗一点,唯心主义者=坏人,而唯物主义者=好人。此种模式是经不住推敲的。现实生活也是很难用公式概括的。 马克思主义总结西方哲学史,以唯心和唯物之争为哲学发展的基线。然而在中国古代经学中,精神与物质何者为第一性,却从来不是争议的重要命题。古代哲人使用诸如“道”、“理”、“气”、“太极”、“无极”之类名词,有时也难于用现代的精神与物质两词予以界定。至于“阴阳”一词,与矛盾统一律有相似和相通之处,但也难以用后者包容和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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