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学科研究是当代社会科学发展的趋势
    陈启能（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跨学科研究这种趋向在国外已很明显，在国内刚刚开始出现。1984年，我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当访问学者期间，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的跨学科研究。这个研究所本身就不是研究某门社会科学的研究所，而是一个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所，名称为“战争、和平和革命研究所”。研究所里各种专家都有，他们提出和研究的课题也是跨学科的。并且，这个研究所也非常重视历史研究，认为不管研究什么都离不开历史。实际上，历史并不是单一性的研究，而是跨学科的。在美国，正是那些跨学科的研究所如兰德公司、胡佛研究所等，在国家政治决策中的影响最大。在法国，年鉴学派的特征也是跨学科。勃罗代尔的代表作《菲力浦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就是跨学科研究的杰作。在苏联，跨学科研究在70年代以后发展很快，并卓有成效，解决了不少多年来悬而未决的难题。
    在史学跨学科研究方面，目前国内还主要是介绍国外的研究状况，但也出现了一些初步的尝试。例如，有些年轻人用“三论”研究中国封建社会的社会结构，探讨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的原因，形成一家之言。史学界对此褒贬不一。我认为，这种研究作为一种尝试是应该鼓励的，尽管它很不完善。不过，我们讲跨学科主要还是指社会科学各学科之间的交融，而不仅指史学研究中借鉴自然科学的方法。
    总之，跨学科研究的兴起是一种社会需要，而不是为了赶时髦。史学研究归根结底要为现实服务。而现实问题总是复杂、多面而不是单一的，因此，现实问题的探讨往往离不开跨学科研究。《史学理论》季刊力图要办成一个跨学科的杂志，在这方面起点作用，以有助于破除人们对史学内容和方法的陈旧和狭隘的理解。从1988年起，《史学理论》杂志准备开辟一个《跨学科方法论探索》的专栏。当然，我们希望，跨学科的特色不仅在这一个专栏里体现出来。我的话只是一个开场白，下面请各位专家来谈一谈。
    纠正传统史学的偏向加强经济史研究
    严中平（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我是专门搞经济史的，对史学界的行情不甚了了，只能根据研究工作中碰到的问题，谈一点看法。解放以后，我国历史科学的研究有了很大的发展，也存在一些问题，这就是对经济史的研究重视不够。就中国史而言，人们研究的最热门的课题是农民起义史和帝国主义侵华史。这些方面的著作，主要都着力于政治史，就政治论政治，对经济问题一带而过。但是既然我们以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历史研究的指导思想，那么就应该把经济史研究放在各项研究的首位，就政治论政治就很难说清楚问题。农民起义也好，帝国主义侵略也好，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嘛。我在1956年就已提出经济史研究是近代史研究的一个薄弱环节，呼吁加强经济史的研究，可惜这个问题长期未引起人们的重视。经过30多年的摸索，直到不久前，刘大年同志提出，经济史研究是中国近代史研究的“突破口”，林甘泉同志也公开号召加强经济史的研究。可见，30多年的忽视使得经济史的研究基础十分薄弱，要形成这样一支队伍，显然不是短期内能办到的事情。我听说已经有人翻译剑桥近代史和剑桥中国史，有没有人翻译剑桥欧洲经济史？在世界史领域里，是不是也存在忽视经济史的倾向呢？经济史研究本身就是跨学科的，加强经济史研究，也体现了跨学科的趋势。
    此外，我们搞中国史的人，对世界史的常识不足，一旦涉及外国史的问题就会漏馅。一句话，我们是就中国论中国的。但是，人类各民族的历史发展固然各有其特殊规律，同时也存在共同的一般规律，就中国论中国是很难说清楚问题的。例如，不对中国封建社会史和西方封建社会史做比较研究，就很难说清楚中国封建社会的特殊性。又如，不对国际殖民主义史、帝国主义史和中国遭受外来侵略的历史做比较研究，也很难说清楚中国遭受外来侵略的特殊性。这种比较研究也是一种跨学科研究。因此，我在这里提出一点希望，希望研究外国史的同志，心目中要带着中国史的问题去研究外国史，或者做中外历史的比较研究，不要就外国论外国。还有对外国史的研究不能只按国别进行，应该搞一些综合课题，如殖民主义史等。
    经君健（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学术上的生长点往往是各种学科的交叉点，这是一种规律。我是严老的学生，专门搞中国经济史，对整个史学的跨学科研究没有认真考虑过。但经济史本身是跨学科的。经济史学科的研究对象和方法，决定了它和政治经济学和历史学都有密切的联系。经济史对政治经济学来说是基础科学，或者说，政治经济学是建筑在经济史之上的。不认真研究经济史，就不能产生科学的政治经济学。经济活动尽管极为重要，也只是人类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是在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各方面的影响和制约下进行的。研究经济发展的历史就不能忽视这些影响和制约条件。从而经济史研究与历史学就密不可分了。反过来，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经济史也是通史及其他专史的基础；经济史也当然成为通史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在诸如政治史、法律史、哲学史、社会史、宗教史，乃至文学史、美学史等研究领域中，要想得到正确的解释，不弄清当时的经济发展状况也是不行的。而弄清经济发展状况及其规律性的科学还是经济史。经济史研究对于社会科学各学科的重要性，特别是对历史学的重要性，早在30年代关于中国社会史和中国社会性质论战以及关于中国农村经济性质论战中，就已被中国学术界认识到了。毛泽东同志早在40多年前在提出研究近百年中国史首先要研究各专史时，首先提到的就是经济史。目前，史学界也一再强调，经济史研究是史学研究的“突破口”。
    以上只是从历史学与经济学两大学科的关系，谈经济史研究的两栖性。实际上，这个学科几乎与社会科学的所有重要学科都有密切关系。所以恩格斯说，马克思的“全部理论是他毕生研究英国经济史和经济状况的结果”。就当代学术发展状况看，应该特别注意经济史对未来学、预测学以及经济对策研究的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