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九十年代对传统文化日益重视,是有深刻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原因的。建国以后,我们在文化建设问题上走了弯路。特别是在“文革”中,一方面排斥外来文化,一方面反对传统文化,导致文化发展出现了深刻的“断层”。改革开放后,随着国门的打开,人们首先关注外来文化,这是自然的。但是八十年代的文化讨论,由于存在“全面批判传统”和要求“西化”的偏差,这就自然导致九十年代出现重新重视传统文化问题。这本来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但是,任何事物都要有个度,有个标尺。任意肯定,任意拔高,就会泥沙俱下,或者出现新的故步自封,影响我们去吸收世界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文化。只有摆好传统和现代这个关系,对我们的现代化进程才是有益的。 蒋大椿:解放后史学的问题出在本应向建设方向发展,应为建设服务,为建设而研究历史,但没转过去,仍然以阶级斗争为核心。这是虚幻的,影响了很多人。五十年代有所谓的五朵金花,六十年代基本是农民战争一花独放。当时一些高明的史家讲历史主义,就是从实际出发,从封建社会实际出发,为现实提供经验教训,但没能贯彻下去,因为无法跨越阶级斗争思想。当时凡是接受历史主义的史学家都很有成绩,凡是强调阶级斗争的,往往脱离开建设的实际需要。 阶级斗争发展史是文明史主要内容,当然文明史不光是阶级斗争过程,也是统一的过程。有人讲告别阶级斗争,是愚蠢的。历史螺旋式上升,阶级斗争现在不是主要问题,但在历史上起过作用,对于塑造现代人的人生观也有价值。不能因为现在不是主要问题,就否定其历史上的价值。 最近正在想这样的问题,马克思主义经常出现的问题是教条主义,很难摆脱,这是马克思主义本身的问题,还是学习者的水平问题?教条主义是从哪里来的,研究历史应从哪里出发?比如五种生产方式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可马克思也经常讲我们的历史观是从现实的人出发,以现实的人为前提。如果离开这一点,可能变成无人式的劳动,成了幽灵。物质是基本东西,但是人创造的成果,研究物质生产及方式是对人创造结果的分析。如果按马克思主义讲的,既坚持物质第一原则,又考虑是人的劳动结果,就可能在具体研究中避免教条主义。 王思治:过去,在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方面存在缺陷,教条主义的东西比较多,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取代历史理论,用个别语句代替对具体问题的历史分析,对马克思主义讲到的研究历史的范畴重视不够。马克思主义讲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是历史的主体,但人是有思想的,由此就产生一系列问题。如社会规律是马克思主义基本的东西,而社会规律是由人来实现的,不同于自然规律,那么同样的社会规律,由于人的主观能动作用不同,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对此马克思主义有许多规范,如存在决定意识、阶级属性等,但个人作用到底怎样体现?比如,历史必然性与偶然性的关系,偶然怎样体现历史的必然过程?再比如,史学工作者本身有主观知识结构,有自己的价值取向,这些对认识客观历史有多大影响?这些我们研究得都很不够。很多马克思主义史学提到的历史研究范畴,我们没有认真研究,把丰富多采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简化为经济基础、上层建筑、阶级斗争等几大块。所以我认为,要发展马克思主义史学,还要从它本身的范畴开始,进行科学的研究总结。 宋德金:新时期以来,由于政治上出现了较为宽松的局面,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摆脱了以往的框框,更加接近了马、恩原意,在史学理论研究上进行了新的探索,并有所突破。许多“禁区”被打破,史学研究领域有了很大拓展。先是“文化热”,随后是社会史研究。文化史、社会史研究,目前仍方兴未艾,还有发展下去的趋势。 外国史学理论、方法的引进与运用,是新时期史学的一大进展。近十多年来,“三论”等自然科学方法及比较史学、计量史学、心理史学、跨学科研究等引进许多学者的兴趣,有的学者还试图运用这些方法从事具体问题的研究。尽管对于如何评价这些方法,还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就改变我们过去那种闭塞状态,增加对外面情况的了解这点,史学界取得了共识。在运用这些方法,特别是在跨学科研究上已经发表了一些成果。如新近出版的白钢主编《中国政治制度史》,体现了政治学与历史学、法学、民族学的结合。龚书铎主编的《中国社会通史》,也就历史学与社会学的结合作了尝试。汪征鲁著《魏晋南北朝选官体制研究》,据作者称,在研究方法上,除了采用传统的考证方法、典型史料的定性方法之外,还采用了系统的方法。这部著作还是很有分量的。至于单纯利用“三论”方法进行研究所取得的成果,目前还不多见。在诸多方法中,比较、计量、心理、跨学科等方法,在国外已经取得了不少成果,正在逐渐为我国一些学者所接受和采用,它们应该是有前途的。当然,在运用新方法过程中,有的作用对相关学科缺乏足够的驾驭能力,有的显得牵强,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由于这些尝试和探索刚刚起步,存在一些缺陷,是难免的。 普及历史知识,发挥史学社会功能,也是新时期历史学的一个趋势。在一个时期,一些学者忽视史学普及工作及史学社会功能的发挥,史学研究成果传播的范围很小,作品不讲文采,缺乏可读性,也影响了社会功能的发挥。这种状况正在改变。其原因:一是市场经济使然;二是史学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促使他们的观念在变化。当然,不是大家都去从事普及工作,但它是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必不可缺少的,应该受到重视。就是高深的学术著作也应写得好读一些。 近十多年来,史学界对当代西方史学理论比较关注。而认真总结苏联史学发展历程,对我们来说,也很有必要。过去我国史学曾受过苏联史学的很深影响,从发展历程上,也有相似之处,我们应注意汲取他们的成功经验,避免他们的弊病和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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