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孔子以个人身份整理文献的伟大实践,否定了“周礼”所规定的“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的规定(《礼记·中庸》),开创了私人著书的学术风气,首开私人著史之先河。司马迁在《孔子世家》中揭示了孔子修《春秋》的初衷:自汉政治主张未能推行,个人事业未能如愿,从失意的痛苦中萌发了修史以现志的想法。他说:“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现于后世哉。”于是,他大胆地以布衣身份,担当起史官修史的重任:“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迄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远之三代,约其文辞而指博,故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土之会实招周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于河阳’;推此类以绳当世。”孟子等亦有类似说明。可见,《春秋》的修订,是孔子出于“绳当世”的政治斗争需要,依据自己的设计构思撰写的。虽沿用了鲁之旧史料,却赋予这一工作以全新的意义。私人著史,在史学发展史上堪称革命,其意义有三: 第一,更便于发挥史学的鉴诫作用。史官严守“君举必书”的成规,将记载集中于帝王言行及军国大事上。私人无官职约束,摆脱了机械记事的劳苦与限制,可自由地选取扬善抑恶的史料,在更大范围内体现鉴诫意义。在孔子之后,私人史家辈出,形成私人著史的传统。而私人史著比之官修史书,总是内容更丰富,思路更开阔,其鉴诫的意义也就更大。司马迁之《史记》,以“通古今之变”的气魄,“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史记·太史公自序》),总结了古今一切人间社会的史事,其鉴诫的意义十分明确,这种体大思精的作品,是受层层限制的史官难以企及的。 第二,更便于形成一家之言。孔子修《春秋》,自云“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孟子·离娄下》),说明其著史已在原有的史料中,灌注了自己的义理观点,也就是通过“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汉书·司马迁传》)来“绳当世”的儒家仁政学说的义理。发展到司马迁,便公开声明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著书宗旨,这就使著史工作,如同诸子百家著书立说一样,具有了鲜明的个人学说的特点,变附属于政事的录史工作,成为史家发表个人史学观点的学术活动,是形成真正的历史科学的必备条件。 第三,便于形成实录著作。摆脱政权干预的私人史家,相对来说,可以凭借个人的史识、史德,裁量人物,褒贬政事,写出较为客观的实录著作,如司马迁之《史记》,便被公认为文直事核的实录之作。纵观我国古代私人史家之著史,往往所冒风险较少,而获得成功者为多,被称作实录者更多,纪传体之前四史便是其例。 私人著史,可以充分发挥作者的自由意志和远见卓识。由于它的进步性和科学性,在我国史学的发展繁荣、健康成长中,起着积极的促进作用,孔子的开启之功,是其成为我国传统史学之祖的原因之一。 3.我国古代有“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汉书·艺文志》)的说法,这只说了《春秋》与《尚书》的表面区别。就史学著作的体裁来说,二者基本一致,都是以时间为主线。《春秋》是正式的编年体,编年体有利于知人论世。编年体的出现,在中外史学史上都是个创举。 在我国,至少在春秋时代,编年体史著据说达到“百二十国宝书”(《公羊传》徐彦疏)之多,但后世均失传,究竟是何面目,现已不可得知。但留存下来的最早的一部便是孔子修订的《春秋》。孔子在修《春秋》时,选鲁史为依据,显然鲁史较他书为优,一是史料记载久远,二是体例较完备。其它史书面貌虽然难以确说,但从《史记·六国年表序》的一段话中,似可略窥端倪,司马迁说秦灭之后,“独有《秦记》,又不载日月,其文略不具”。又说“余于是因《秦记》,踵《春秋》之后,起周元王,表六国时表”。说明当时仅有《秦记》、《春秋》可供参考,而《秦记》“不载日月”,“文略不具”,与《春秋》之时间连贯、史料完备、文字严谨又有书法意旨的情况大不相同。因此司马迁对《秦记》只是依用史料,而对《春秋》则是仿效遵循。就此可见,经过孔子修订后的《春秋》与未作修订的《秦记》相比,差距是很大的。尽管各国间文化发展不一,肯定存在差距,但差距不至如此之大。司马迁看到的这种差距,显然是孔子加工的结果。司马迁“踵”之,正是对孔子修订的尊重与肯定,这在《史记·三代世表序》中说得更清楚:“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纪元年,正时日月,盖其详哉!”说明孔子详细订正年月日之时间顺序,是修订的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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