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社会主义的派别划分上,两者极为相近。孙中山认为社会主义派别虽多,但就其本质而论之,却仅可分为二派:一即集产社会主义,一即共产社会主义。虽然“两相比较,(共产)社会主义本为社会主义之上乘”,但由于当时中国缺乏实施的条件,共产社会主义的实践只能是数千年后的事情,“我人处今日之社会,即应改良今日社会之组织,以尽我人之本份。则主张集产社会主义,实为今日唯一之要图”[17](509页)。无独有偶,梁启超在研究社会主义的流派时也曾指出:“虽然,要其大别,可以二派该之。……一曰社会改良主义派,即承认现在之社会组织而加以矫正者也……二曰社会革命主义派,即不承认现在之社会组织而欲破坏之再谋建设者也。”[4](575页)对以上两派,梁启超的态度是:“社会主义学说,其属于改良主义者,吾固绝对表同情;其关于革命主义者,则吾亦未始不赞美之,而谓其必不可行,即行亦在千数百年之后。”[18](402页) 在政治实践中,两者都认为只有国家社会主义才适合中国国情。 在《新大陆游记》中,梁启超曾明确指出:“盖国家社会主义,以极专制之组织,行极平等之精神,于中国历史上性质,颇有奇异之契合也。以土地尽归于国家,其说虽万不可行,若夫各种大事业,如铁路、矿务、各种制造之类,其大部分归于国有。若中国有人,则办此真较易于欧美。”[5](42页)梁启超认为,国家社会主义,“承认现在之社会组织而以矫正者也,……俾士麦所赞成属焉”[4](575)。显然,梁启超希望在中国实施德国俾士麦执政时期的国家社会主义。 如前文所述,孙中山主张集产社会主义。集产社会主义也就是梁启超所谓的国家社会主义,这可从孙中山本人所表述的实施集产社会主义的方法证明之。孙中山谓集产社会主义的实施办法是:“凡属于生利之土地、铁路收归国有,不为一、二资本家所垄断渔利”;以“博爱、平等、自由”之精神,“和平解决贫富之激战”。孙中山所阐述的方法事实上又同梁启超在《新大陆游记》一文中所论实施国家社会主义的方法大体相同。不惟如此,梁启超国家社会主义即“俾士麦所赞成者属焉”的观点,孙中山《在南京同盟会饯别会的演说》中也有类似的表述。孙中山曾宣布:“本会纲领中,所以采用国家社会主义政策,亦即此事。现今德国即用此等政策。国家一切大实业,如铁路、电气、水道等事务归国有,不使一私人享其利。中国当效法于德国。”[19](308-309页) 二 20世纪初,社会主义仅处于理论形成阶段,而到了20年代,当发生了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后,社会主义在中国已经不再仅仅是理论,而真正形成了社会主义思潮,马克思主义也在一定范围得到传播。20年代关于社会主义的论争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梁启超参与了此次论争,成为论战各方瞩目的思想家。 1920年9月,英国哲学家罗素应共学社之邀来华讲学。在讲学中,罗素认为中国实业不发达,不存在阶级差别,故中国当务之急不是宣传和实施社会主义,而是兴办实业,发展教育。罗素这一看法得到了张东荪的响应。张氏先后在《时事新报》、《解放与改造》上撰写了一系列文章,赞同且发挥了罗素的观点,于是挑起了20年代这场在中国近代思想政治史上具有重大影响的著名论战。这次论争的焦点是中国究竟应该走社会主义的革命道路,还是走实业救国的改良主义道路。 在这次论战中,梁启超支持张东荪,反对马克思主义思潮,反对在中国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主张走实业救国的改良道路,认为“今日”中国不能实行社会主义。其主要理由是,中国没有无产阶级,不具备实施社会主义的阶级基础。他明确指出:“吾以为社会主义所以不能实现于今日之中国者,其总原因在于无劳动阶级”[20](6页),中国“目前最迫切之问题在如何而能使多数之人民得以变为劳动者”。在欧美社会,“适合于多数人地位上之要求”的社会问题是改善劳动者地位,争取劳动者权利。而在中国,由于没有“劳动阶级”,故中国的社会改革运动,“当以使多数人取得劳动者地位为第一义,地位取得,然后改善乃有可言”。 中国为什么没有劳动阶级呢?梁启超认为:“其原因之一部分,固有政治之混乱使然。而最主要者,乃在受外国资力之剥削压迫。”梁启超确实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张东荪也曾指出:“外国的资本主义是致中国贫乏的唯一原因。”[21](216页)陈独秀也有相似的看法:“外国资本主义压迫我们一天紧迫一天,真是罗素先生所谓‘束缚中国生死了’。” 正因为中国无劳动阶级,正因为中国受外国资本的压迫、剥削,所以,梁启超认为在“今日”中国,还不能行社会主义。梁启超认为若在中国实行社会主义,必须要有劳动阶级,而劳动阶级出现,“恒必与资本阶级相缘”,“故必有资本阶级,然后才有劳动阶级,有劳动阶级,然后社会主义运动有所凭藉”。在实行社会主义之前,发展实业的阶段是“社会主义运动不可逾越之阶段”。关于这一认识,梁启超在《复张东荪书社会主义运动》一文中有清楚的表述,他认为欲在中国发展社会主义运动,“舍生产事业发达外,其道无由。生产事业发达,凡吾国人消费所需,皆由吾国人自生产而自供给之最少亦须在吾国内生产而供给之(此指外人投资在中国办生产事业而言)。我之需要品,不必仰给于伦敦、纽约、巴黎、大阪,然后我多数人之职业不至为伦敦、纽约、巴黎、大阪之劳动者所夺,然后我之游民可以减少,而我之劳动阶级可以成立。劳动阶级成立,然后社会运动得为主体,而新社会可以出现。社会主义运动不可逾越之阶段,殆如此”[20](7页)。梁启超还指出,现在及最近之将来,帝国主义“依然安坐伦敦、纽约、巴黎、大阪以择吾肉而吸我血,吾国之社会主义运动无论若何猛烈,彼辈曾不感丝毫苦痛”[20](3页)。正因为如此,梁启超认为中国“今日”不能进行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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