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经验的主体性建构(2)
那么,史学的建构和文学的虚构之间有什么差别呢? 这个题目太大,文学方面就不谈了,史学方面的建构,史学是历史的真实,等等,这一套 想法从科学实证的角度来看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下半叶,职业史学家兴起之后,像德国 的朗克,就是实证学派的史学家。认为史学跟真实有关系,这个想法本身有一定的历史背景 。在这之前文史不分,但历史是什么,史学的任务是什么,这本身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 今天我们从事史学工作,大家或多或少都认识到一点,就是所谓历史的真实性,也许是追求 的对象,可是在多半的实践之中不见得达得到的,在史学工作者和史学读者之间共同建立一 种 认识,多半的史学作品的建构性也是相当强的。多半的史学工作是对历史经验的诠释,而并 不是对历史真实的重新捕捉。打个比方说,你拿一个照相机到街上去,捕捉真实的影像,可 以说这上头的人物、街景,发生什么事情都是真实的,这是没有错的,可是这里头的建构性 至少可以从两个角度出现:一个是你取的角度,照相机定在什么角度,你就只能看到什么东 西;其次是照相机所拍摄的影像没有叙述,也没有诠释,没有把背景衬托在里头,没有贯注 进动机或者目的,这一连串的影像,以及所发生的现象本身并不能够展现出任何的主题。所 以,通常的史学作品是带有相当的诠释性成分的,这个诠释性的成分即使在史学家认为只不 过是客观地把事实记录下来,实际上在这个架构下运作已经包含了对材料的取舍,以及对材 料的 理解。 你从事史学工作已经很长时间了,有时候你会觉得特别累,还是觉得做史学研究具有特别 的 魅力,或者两种感觉都有? 我倒不觉得从事史学工作很累人,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工作。在我们的印象里,至少 在中国的史学史传统里头,大家都觉得史学这门学问浩如烟海,必须要满腹经纶,掌握几百 套工具书,传统的法子是以一物不知为耻,一旦成为大师的话,怎么可以有一字不识、一物 不知呢!所以把治学的重点放在知道多少上面。“知道多少”这个问题,在九十年代的今天 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曾经遇到过不少从事电脑工作的人,尤其是搞软件的人,他们相信有 朝一日,不是说有朝一日,现在就可以做到,把《二十五史》、《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天 下可以想到的任何材料都装进去,装进去以后,你需要任何一个题材,譬如“革命”,电脑 马上就可以弄出来告诉你,当然这机器就绝对不可能有一物不知或者一字不识。 到这个地步,人还干什么呢?可是反过来说,史学是不是就应该拱手让给电脑?从这个例子 你就可以看得出来,一个最明显的结论是,史学工作除了掌握资料之外,还包括思维的过程 , 而思维的过程和诠释的工作又有很密切的关系。越是在资讯工具发达的时代,思维的工作、 诠释的工作的比重或价值就越能够突显。历史,我的理解是群体对过去的记忆或者经验的总 和,个人没有记忆,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也就没有所谓的自我。自我的形成与塑造往往 是对自我的过去的理解,以及现在的一些取向密切相关的,群体也是这样。 所以史学工作说起来是一种以自我为基础,一种对群体的共同的经验的总结。说起来是这 样的,可是史学工作,譬如说中国历史,传统的是帝王将相,是《二十四史》,或者各式各 样 的“家传”与“行状”,这些东西里头都有明显的主题,所谓Subject。到20世纪以后,可 就是改写成“国史”,譬如中国通史,中国文化史等等,它们都以“中国”为建构的主题, 可是“中国”究为何物,从历史经验上来看,这是不是最能够丰富和充实今天的中国人对中 国过去的理解,或者是对中国的一种认同方式。还是大有可议的。即使是写中国历史,在 这个范畴之内,什么样的东西最适合作为史学叙述的主体,是党,是政治体系,或者某一个 社会阶层,某个特别的族群。一部照相机从不同的位置或角度就可以拍摄到不同的影像,史 学叙述也是一样。20世纪中国史学诠释工作的第一个挑战,就是怎么选择叙述主体。 个人的经验都是有限的,对你个人来讲,去建构群体的经验是不是独具魅力?史学工作本身 以建构群体经验为目标,这是对你个人的经验的最大丰富,你同意吗? 可以这么说。当代很少有离群索居的个人,每个人自我的经验往往是在较大的群体里头体 现 的,能够进一步理解到这个群体为什么是以这个面貌出现?越是能够对这个问题多加掌握, 就越能进一步反思自我或个人与这个群体之间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能不能谈几个你特别感兴趣的问题,或者说你发现这些问题时,你觉得很欣喜?也许是在中 学、大学,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成为职业或专业的历史学家,只不过是对史学感兴趣的学生, 但那个时候你也会发现问题,这种发现可能也会给你带来很大的欣喜。那么,以后你成了专 业的学者,历史学家,你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仍然感到一种欣喜,你能举几个这样的例子吗 ? 这样的例子有是有,但不是很容易归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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