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主张“复礼”弃“理”。凌廷堪既反对宋学的蹈空之弊, 又不满于汉学的“烦细而不能至于道”,而力图通过对儒家经书和古代典制的研究,来发明圣贤之道,推阐理义之说。《礼经释例》中《复礼》上、中、下三篇,便是他这种努力的代表作。凌廷堪精研《仪礼》,对古代礼制也由熟谙发展到尊崇,在他看来,礼即圣人之道,亦即学问之道。他说:“夫人之所受于天者性也,性之所固有者善也,所以复其善者学也,所以贯其学者礼也。是故圣人之道,一礼而已矣”。圣人“因父子之道而制为士冠之礼,因君臣之道而为聘觐之礼,因夫妇之道而制为士昏之礼,因长幼之道而制为乡饮酒之礼,因朋友之道而制为士相见之礼。自元子以至于庶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礼之外,别无所谓学也”(32)。据此,凌廷堪对儒家慎独格物说给予了全新的解释,认为“古人所谓慎独者,盖言礼之内心精微,皆若有威仪临乎其侧,虽不见礼,如或见之,非人所不知,己所独知也”。所谓“格物者,盖言礼之器数仪节,皆各有精义存乎其间,既习于礼,则当知之,非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也”(33)。既然圣人之道在于礼,学问之道尽于礼,因而凌廷堪极力主张“复礼”,以礼节制人的情、性,进而“复性”以达于道。他说:“夫人有性必有情,有情必有欲,故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知其然也,制礼以节之,自少壮以至耄耋,无一日不囿于礼,而莫之敢越也;制礼以防之,自冠昏以逮饮射,无一事不依乎礼,而莫之敢溃也,然后优柔厌饫,徐以复性而至乎道”。若“舍礼而言道,则空无所附,舍礼而复性,则茫无所从。盖礼者,身心之矩则,即性道之所寄焉矣”(34)。凌廷堪以礼为武器,不仅直斥宋明理学为禅学,而且进一步阐发了以“礼”代“理”的主张。他说:“圣人之道,至平且易也。《论语》记孔子之言备矣,但恒言礼,未尝一言及理也。《记》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彼释氏者流,言心言性极于幽深微眇,适成其为贤、知之过,圣人之道,不如是也。其所以节心者,礼焉尔,不远寻夫天地之先也;其所以节性者,亦礼焉尔,不侈谈夫理气之辨也。是故冠昏饮射,有事可循也,揖让升降,有仪可按也,豆笾鼎俎,有物可稽也。使天下之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其秀者有所凭而入于善,顽者有所检束而不敢为恶,上者陶淑而底于成,下者亦渐渍而可以勉而至。圣人之道所以万世不易者此也,圣人之道所以别于异端者亦此也”。而宋儒“说圣人之遗书,必欲舍其所恒言之礼,而事事附会于其所未言之理,是果圣人之意耶”!凌廷堪认为,“圣人之道本乎礼而言者也,实有所见也;异端之道外乎礼而言者也,空无所依也”,因而他大声疾呼:“圣学礼也,不云理也”(35),主张彻底抛弃“理”字,以“礼学”取代“理学”。这一大胆的主张,得到了当时学者的高度评价,阮元称其“说经之文,发古人所未发,其尤卓然可传者,则有《复礼》三篇,唐宋以来儒者所未有也”(36)。江藩则推崇其“《礼经释例》一书,上绍康成,下接公彦,而《复礼》三篇,则由礼而推之于德性,闢蹈空之弊,探天命之原,岂非一代之礼宗乎”(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