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君主“好学”的内容与要求,司马光着重强调两点:(1)学习历史, 以史为鉴,做到“法善戒恶”。他写《历年图》、《通鉴》和《稽古录》的宗旨就在于以史提供君主借鉴。(2)顺民心,纳忠谏,做到改过从善。他一生政治活动中,多次谏诤,表述政见,希望君主采纳。他在历史著作中,盛称臣民进谏和君主纳谏,如论:“夫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国家之福也。是以人君日夜求之,惟惧弗能得。”(41)“过者,人之所必不免也;惟圣贤为能知而改之,古之圣王,患其有过而不自知也,故设诽谤之木,置敢谏之鼓,岂畏百姓之闻其过哉!……为人君者,固不以无过为贤,而以改过为美也”(42)。 在司马光看来,君主本有五才,诸帝才具不等,有自修与不自修之别,有向善与向恶两种可能性。因而,听凭“天生”,不行;任其随意,不行;还得要自修,“好学”为了促使君主向善转化,就得使用历史教育利臣民规谏的办法;这种办法行了起来,君主以史为鉴了,纳谏改过了,就能“至公至明”,用人唯贤,立政以礼,自然可以达到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境界。这是司马光治史时所想到的制约和改造君主专制的办法与愿望。 (四) 综上所述,可知司马光的史学思想有如下几个要点: (1)通过写历代治乱兴衰,总结历史经验教训,以供最高统治者皇帝借鉴, 就是以史学为封建政治服务。司马光以史资治的目的性非常突出,在古代史学中最具代表性。封建学者在寻求解脱现实矛盾的办法时,常常讨教于历史,这是我国历史悠久和史学发达的一个折光,也是我国历史意识的一个传统。这里面,既有高深的历史素养,也含有消极的怀旧因素。 (2)言“古今”,只谈历代治乱兴衰,不通古今之变,只想“先王之道”, 反对变法,显然有循环论和保守性。司马光的史学要为他当时的政治服务,而当时的封建制已暴露出种种矛盾,宋朝积贫积弱病患不轻,这就面临着要否改革、如何改革的大难题。不改没有什么出路,要改又摸不到新门径,也不可能看到新曙光;无论是变法派或反变法派,无论是王安石或司马光,都在为解救时病寻找药方,而所能找到的无不是旧方。王安石是以汉武帝和桑弘羊的一套翻新,徒有变法之名,而无改革之实,能振作一时,终不能打开新路;司马光抱着先王圣方,守着宋祖宋宗之法,守旧有余,谈不上振兴。 (3)言“天人”,对天命,又信又疑,基本上撂在一边;对人事,大为关注,津津乐道。这是轻天重人,反映出我国史学的一个优良传统。但评论历史人物,过多地以道德思想为标准,以分析君之明暗、臣之贤奸,很少把人物放在历史运动中,据其实践以评其历史功过,这是重思想而轻实践,反映出论者是坚持儒家之道的正宗史家。我国史学历来重人重思想,讲究事在人为,讲究“蓄德”(即思想修养)。这可以两分法看待,注意历史人物的贤奸,旨在以历史为教材,务使人们“法善戒恶”,以加强思想修养,为人如此不无益处;但过份注意思想道德(而且又是封建道德),对人物的要求主要是内修,而对其治国平天下的实践计较不多,未免有坐而论道的头巾气。 (4)言君主,虽然有其实际原因,也不免过份强调了君主的作用。 但论君主有五才,强调人君也要“治心”,应当“好学”,应当以史为鉴和纳谏改过。这就不是把人君当作万能之主,并没有把人君捧为神圣。实际的意思是,人君在实践中也要改造;改造之方,一是学习历史经验教训,一是接受臣民的监督规劝。这样,象司马光其人就大有作为,可大显身手了。他写《通鉴》,大讲为君之道,实际上是给皇帝编写历史教材,协助皇帝学习和提高。从司马光的史学思想看来,其史学为封建政治服务,特别是为君主专制服务,似乎是官方奴婢;其史书为皇帝的历史教材,又似乎是帝王之师。这两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关系,但有倚左倚右之别,因而也有近乎婢与近乎师以及得失多少之分。如果史学联系现实庸俗化,牵强附会,甚至屈从现实,则史学确为百依百顺的婢女,而会被最高统治者和御用学者任意塗抹打扮。如果史学在认真总结历史经验教训,为现实提供一面镜子,统治者可照而不可夺,其他人亦如此,则史学就可为帝王之师。司马光的史学,大致上婢与师相兼;但后者的面貌较为突出,因为他不盲从君主之见,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始终如此。 司马光自言信奉“圣人之道”,不学“离奇之论”,“比老止成一朴儒而已”(43)。这是他的自我鉴定,很符合他史学思想的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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