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的司马光《与范梦得内翰论修书帖》考论(3)
三、《通鉴》书局一度面临的罢局危机 (一)罢局危机及其原因 新发现的《论修书帖》是司马光给范祖禹的复信。范氏原信今已失佚,不见于《范太史集》,其具体内容已难悉知。从司马光复信看,它至少包含以下内容:(1)范祖禹曾向司马光“示谕求罢局事”,表示他打算就罢《通鉴》书局事上疏朝廷。(2)信中提到“若依所谓,废局以书付光令自修,梦得还铨, 胥吏各归诸司”云云,是范信表述的罢废书局的具体意见。(3)信中又谓“若只如今兹所谓三事”,可知范祖禹曾将京城开封发生的三件事向司马光作了诉说。至于范信“所谕三事”现已不能确指。但有一点则可断定,即这三事和罢废书局直接有关。 针对范信提出的问题,司马光作了答复。信首开门见山,指出:“示谕求罢局事,殊未晓所谓。”表示难以理解、接受范氏所说罢局的做法。全信通篇都围绕着罢废《通鉴》书局的问题而展开。其中说到:“朝廷所以未废此局者,岂以光故,盖执政偶忘之耳。”这里所说的“执政”,毫无疑问是指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在信中,司马光对变法派深致不满,指出在变法高涨的形势下,书局只是“不得已而存之者”,而“光辈皆忍耻窃禄者也”。信的结尾,又云:“朝旨若一旦以闲局无用,徒费大官令废罢者,吾辈相与收敛笔砚归家。”表明司马光已作好准备卷铺盖回家的最坏打算。 上述情况揭示出一个极为重要的史实:由于熙宁变法的政治气候和变法派的压力,这一时期《通鉴》书局处境艰难,曾一度面临罢局的危况。对这样一个牵涉到《通鉴》书局存亡攸关的重大问题,以往文献记载阙如;在历来的《通鉴》研究中,不少专著和论文曾列有专章或专节论及《通鉴》书局的始末,也从未提及此事。因此,这封信的重要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在发现了司马光的这封信之后,笔者感到这一问题相当重大,遂仔细检阅了有关《通鉴》的资料,发觉多少还是能寻绎到一些蛛丝马迹。张舜民《谢赐资治通鉴表》中有一段话很值得玩味。其中说到:《通鉴》一书,“虽古者兴亡事迹,固已灿然。而光之筋力精神,于此尽矣。尚苦言官之督责,熟谙俚俗之谤嗤。卒成一代之书,仰副两朝之志。”⑤这一论述,以往无人注意,现在将它和司马光的信联系起来,就从个中透露出若干消息,“尚苦言官之督责”寥寥数字,正表明确曾有人上书弹劾《通鉴》书局这样一个事实。按张舜民曾参加《通鉴》最后的校定工作,现在《通鉴》末所附校雠人名单还列有他的姓名。而且,他和范祖禹的关系相当密切。在《通鉴》刊成,赏赐宰执、侍从、校雠官时,他俩还以诗唱和,张舜民写有《赐资治通鉴呈范淳父学士》,范祖禹也作《和张芸叟左司被赐资治通鉴》。由于这层关系,张舜民对《通鉴》书局的情况无疑是很了解的,他的那些话又是在给皇帝的进表中说的,自然不敢冒欺罔之罪随意乱说。因此所说《通鉴》书局遭到言官弹劾之事自属可信,且可与司马光的信互相印证。 需要进一步探讨、分析的是,这场围绕《通鉴》书局风波发生的原因及其和熙宁变法的联系。 众所周知,《通鉴》设局编修正是熙宁变法时期,变法与反变法的斗争十分激烈。司马光始终站在这场改革的对立面,并且成为反对派的一面旗帜。他的这种政治态度,使自己和变法派处于尖锐的矛盾状态,影响所至,《通鉴》及书局免不了受到这种矛盾、斗争的制约和牵连。不过这还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通鉴》本身也卷入到了这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对新法的推行起过影响。 冰冻三尺,非寒于一日。问题还得从司马光给神宗进读《通鉴》说起。在《通鉴》成书过程中,神宗曾下诏司马光,表示“欲得卿朝夕讨论,敷陈治道,以箴遗阙,故命进读《资治通鉴》,此朕之意。”⑥神宗的诏旨有两方面的要求,一要司马光讲陈历史上的治乱之道,二要他针对现实政治,“以箴遗阙”。后来司马光确实这样做了,他曾几次利用给神宗进读《通鉴》,借机反对、攻击当时方兴未艾的变法运动。 熙宁二年十一月十八日,司马光在迩英阁给神宗进读《通鉴》,当读到汉纪萧何、曹参的事迹时,便借题发挥说:“参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神宗问道:“汉常守萧何之法,可乎?”司马光回答说:“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汉武帝用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汉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数天之后,变法派首领之一的吕惠卿在给神宗进读《尚书》时,驳斥了司马光“祖宗之法不可变”的观点,一针见血地指出:“光之措意,盖不徒然,必以国家近日多更张旧政,因此规讽;又以臣制置三司条例及看详中书条例,故发此论也。臣愿陛下深察光言,苟光言为是,则当从之;若光言为非,陛下亦当播告之修,不匿厥旨,召光诘问,使议论归一。”⑦由此,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展开了一场变法与反变法的辩论。 熙宁三年四月一十四日,司马光进读《通鉴》汉纪,至贾山上疏,便阐发“从谏之美,拒谏之祸”说,而劝神宗“当察其是非”,并说:“今条例司所为,独王安石、韩绛、吕惠卿以为是耳,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耶?”⑧两天之后,他又借着吕惠卿在座,在读至张释之论啬夫利口事时,大做文章,说:“孔子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利口何至覆邦家?盖其人能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则邦家之覆,诚不难矣。’《续通鉴长编》据司马光《日记》指出:“时吕惠卿在座,光所论专指惠卿也。”⑨司马光的这番议论,实际上把变法派骂为利口覆邦的小人,其锋芒又一次直指变法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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