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佑史学思想述论(2)
自上古的原始至唐朝的文明,社会发展的动力是什么?对此,杜佑作了进一步的探索。首先他认为从巢居穴处的野蛮社会向文明社会发展,其动力是“地”和“气”。《通典》卷48《礼八》:“中华地中而气正,人性和而才惠,继生圣哲,渐革鄙风。今四夷诸国地偏气犷,则多仍旧。”《通典》卷185《边防典》序:“华夏居土中,生物受气正,其人性和而才惠,其地产厚而类繁,所以诞生圣贤,继施法教,随时拯弊,因物利用。三王以降,代有其人,君臣长幼之序立,五常十伦之教备。孝慈生焉,恩爱笃焉。主威张而下安,权不分而法一,生人大贵,实在于斯……(四夷)其地偏,其气梗,不生圣哲,莫革旧风,诰训之所不可,礼义之所不及。” 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分析,地理因素对人类社会的发展确实起着较大的制约作用,但绝不是唯一的决定作用。杜佑认为华夏所处“地中”,因而“产厚而类繁”,这的确是华夏比邻近各少数民族更有利于发展的因素,但这绝不是决定一切的因素。然杜佑恰恰特别注意“地中”,从而引申出“气正”;四夷“地偏”,从而“气梗”,地理环境成了决定社会发展的唯一决定因素,因而他的认识走向了极端,走向了片面。他从“地”的决定作用,又提出了“气”这一概念,认为“气正”带来了“人性和而才惠”,从而诞生出了圣贤,这样也就把“气”引向了种族的优势。杜佑还认为华夏文明的出现是和个别圣贤的伟大分不开的。他认为只有在圣贤的“继施法教,随时拯弊”和“渐革弊风”下,华夏社会才能进入文明,才出现了比四夷更先进的社会制度。三王五帝以后,因为世代有圣贤,所以礼仪、法制才得以建立,君臣、父子之名分才得以确定。如此,杜佑的主张实际上就是个别圣贤的英雄史观。毫无怀疑的必要,杜佑在论述华夏民族进入文明的动力时,不脱时代之习气,不出儒家之窠臼,主张的是种族优劣和英雄史观,是唯心主义的史学思想,偏离了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这一客观真理。 礼仪法制初步建立以后,社会又是怎样发展的呢?杜佑认为三王五帝以后,建立起了各项典章制度来维系社会的文明,所以,要使社会继续向前发展,就必须有适合时宜的典章制度出现。在这一点上,我们可用他评价秦始皇行郡县不行封建例来说明。《通典》卷185《边防典》序云:“三代以前,天下列国更相征伐,未尝暂宁。陪臣制诸侯,诸侯陵天子,人毙锋镝,月耗岁歼。自秦氏罢侯置守,两汉及有隋、大唐,户口皆多于周室之前矣。夫天生丞民而树君司牧,语治道者固当以既庶而安为本也。”《通典》卷58《礼十八》:“天下列国唯事征伐,志存于射,建侯择土,皆主于斯。秦汉以降,改制郡县,战争既息,射艺自轻。”《通典》卷74《礼三十四》:“秦始皇荡平九国,宇内一家,以田氏篡齐,六卿分晋,由是臣强君弱,终成上替下陵,所以尊君抑臣,置列郡县,易于临统,便俗适时。” 从一项制度来观察,杜佑认为郡县制改革掉了封建制的许多弊病。秦汉至隋唐,实行郡县制的王朝就户口增多,国家富裕,残酷战争减少,其原因就在于郡县制是“便俗适时”。因此,适时的典章制度的出现,是社会前进发展的动力。典章制度遭到破坏,社会就不会前进,只会倒退。《通典》卷148《兵典》序:“开元二十年以后……边陲势强既如此,朝廷势弱又如彼,奸人乘便,乐祸觊觎,胁之以害,诱之以利。禄山称兵内侮,未必素蓄凶谋。是故地逼则势疑,力侔则乱起,事理不得不然也。”杜佑认为安史之乱是当时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开元之时,唐初的内重外轻制度已遭破坏,边境驻扎着重兵,中央政府势单力微,因此安史之乱后带来的社会倒退,归根结底是破坏了典章制度的结果。 怎样才能更好地推动社会前进呢?杜佑认为最好的办法有二个:一是师古,二是变革。 师古就是学习、吸收先王的良法美制。杜佑向宪宗建议道:“陛下上圣君人,覆育群类,动必师古,谋无不臧”。⑥吸取了前代有益的内容,才能更好地推动社会前进。当然师古并非是一味主张复古。杜佑在主张师古的同时,又竭力批评“非今是古”的倾向,指出这是“人之常情”,“不详古今之异制。”⑦他认为“古今既异,形势也殊”,⑧“欲行古道,势莫能遵”。⑨因此滞古非今是违反了社会发展的规律,只能起倒退历史的作用。例在祭尸礼上,杜佑就批判“是古者”的滞执。他说:“自周以前,天地宗庙社稷一切祭享,凡皆立尸。秦汉以降,中华则无矣。或有是古者,犹言祭尸礼重,也可习之,斯岂非甚滞执者乎!”⑩可见,杜佑认为推动社会前进必须师古,但必须师前代对当今政事有用的东西,而不是凡事皆古。 其二是“宜适变通”。杜佑认为一切制度都应顺乎社会的发展,适应客观形势的需要。他认为三代被人们推崇的原因,在于“三代制度,或沿或革不同,皆适时,”(11)因而他主张制度应“便俗适时,”(12)“适时之令典”,是“拯弊之良图。”(13)杜佑支持一切有利于社会发展的改革。他指出:“夫立法作程,未有不弊者”,“随时立制,遇弊则变,何必因循惮改作耶?”(14)他认为国家各项制度在设立之后,总有产生弊病的时候,这时就需要适时地去改革,不必守残抱缺,因循守旧。他对历史上的改革者常持褒赞的口吻。《通典》卷12《食货十二》后论云:“周之兴也得太公,齐之霸也得管仲,魏之富也得李悝,秦之强也得商鞅,后周有苏绰,隋氏有高。此六贤者,上以成王业、兴霸图,次以富国强兵,立事可法。”杜佑所谓的“六贤”,都是在对当时的上层建筑进行改革后,才取得“成王业”、“富国强兵”的成就的。杜佑推崇他们的改革,称赞他们通过改革而取得的成就,其目的就是想效法他们来改革唐王朝的弊政。 三、杜佑的民本思想 《旧唐书》卷147《杜佑传》宪宗评论杜佑曰:“为政惠人,审群黎利病之要。”这是杜佑死后宪宗的由衷之言,因而一定程度上是比较公允的,反映出杜佑为政时的民本思想倾向和意识。在《通典》序中,杜佑极力推崇孔夫子的“既富而教”的观点,即治政的最终目标必须使老百姓富裕足食,并且用礼仪开导、教育他们。 《通典》卷185《边防典》序云:“夫天生丞民而树君司牧,语治道者固当以既庶而安为本生。”《通典》卷171《州郡典》序云:“夫天生丞人树君司牧,是以一人治天下,非以天下奉一人。患在德不广,不患功不广。”杜佑不主张君权高于一切,不认为君主可以主宰天下,相反他认为上天生就了众庶百姓之后,才有了产生一个司牧他们的君王的必要,因此君王的产生是为了治理天下,“既庶而安”是其治理的目标,而不是以整个天下来侍奉一人。 杜佑主张行郡县,其中他有一条十分主要的理由是“建国利一宗,列君利万姓。”《通典》卷31《职官十三》云:“天生丞民树君司牧,人既庶焉,牧之理得;人既寡焉,牧之理失。庶则安所致,寡则危所由。汉隋大唐海内统一,人户滋殖,三代莫俦。若以为人而置君,欲求既庶,诚宜政在列郡,然则主祀或促矣。若以为君而生人,不病既寡,诚宜政在列国,然则主祀可求矣。主祀虽永,乃人鲜;主祀虽促,则人繁。建国利一宗,列郡利万姓,损益之理,较然可知。”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