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韬》综论(3)
二、《六韬》的著录和版本 如前所述,《六韬》在西汉最重要的发展,当是在流传过程中逐渐编定并最终汇入《太公》的整体中。银雀山所出《六韬》抄本多有重复,但宣帝时期的定县本已经篇目井然,到刘向又做了汇校整理工作。因为刘向校书均汇集多本,“除重复”而“定著”,故《六韬》至此有了一个较权威的定本。 东汉以来,《六韬》逐步独立流行,学者多有治此书者。从后来《太公阴符》、《太公阴谋》和《太公金匮》等书也独立流传看,庞杂的《太公》一书,东汉就逐渐解体和散失。东汉前期的王充在《论衡·自纪篇》中说:“按古太公望,近董仲舒,传作书篇百有余。”这个数字较班固著录少了很多,耐人寻味。但从篇目数考察,《六韬》除了《太公》的“兵”外,当还有其他部分的文字加入。东汉以来的《六韬》,可称为中古本《六韬》。 此后直到唐宋,《六韬》除了在《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等史书和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郑樵《通志·艺文略》、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目录书中均有著录外,其内容还被许多古书特别是兵书、类书和注疏所引用,可谓流传有序。从中可见,宋以前的《六韬》仍然较为庞杂,篇数和内容要超出今本很多。但在近千年的流传过程中,该书也有所改变。如晋司马彪注《庄子》,所说的顺序是文、武、虎、豹、龙、犬六韬,就与唐代类书和今本不同;各种文本的篇目顺序也不尽相同,且与今本颇有差异,内容也有所散逸。据《宋史·选举志》载,北宋熙宁八年(1075年),“以《六韬》非全书”而只以《孙子》、《吴子》考选武举。尽管如此,中古时代《六韬》大体上仍然应是较为完整的。因为唐代太公地位甚高,京师和诸州立太公尚父庙,以名将十人配享,肃宗更封其为武成王,地位近于孔子。五代、宋因之,并于庙内设武学。因此,《六韬》一直是武学经典,版本甚多。南北朝隋唐书籍对本书广泛著录和征引,敦煌写本的存在,尤见其在民间的普及。这一时期,研读《六韬》的人是很多的,唐人注疏多用其文,是文人在读;武人读其书的同样不少,史书中例子屡见不鲜。如名将李光弼曾抄入所著《李临淮武记》,宋初名将曹翰有诗云“三十年前学《六韬》,英名常得预时髦”,太宗雍熙四年还曾手书《六韬》文字赐给武将。一种有如此之多的人在学习和使用的名著,大量散失的可能性很小。 宋元丰年间,宋神宗下诏校定刊行《孙子》、《吴子》、《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书,是为《武经七书》(一般认为《武经七书》之名始于此,但宋初修撰的《太平御览》引用书目中已经有《兵法七书》,且《太平御览》多抄北齐《修文殿御览》和唐代《艺文类聚》等书,说明将七种主要古兵书合编起来的时间要早得多)。我们现在看到的《武经七书》本《六韬》即是今本,说明校定者何去非曾做过重大的整理工作。由于编集《武经七书》主要是用于武将的教育和选拔,同时从真宗庆历后武举不得学习“阴阳诸禁书”[9](《选举十七》),所以比较中古本和今本《六韬》文字可以发现:今本的篇数减少,篇目有所调整,并且大量删除与军事关系较少和神怪色彩较浓的内容,文字亦大为简练。臃肿、涣散和多语怪力乱神的中古本《六韬》,变成了逻辑整齐、文字简练、内容精当的今本《六韬》。至此,《六韬》的成书过程才算最后完成,并直接导致了中古本《六韬》的消失。有学者注意到,南宋郑樵《通志》既著录了“《太公六韬》五卷”,又著录了“《改正六韬》四卷”,认为前者为未经改动的中古本,后者则为今本。如果此说不错的话,那么中古本《六韬》在南宋尚存,此后则再未见到了。 在历代的著录中,《六韬》的篇目分合不定,版本多有变化。现在世人能看到的《六韬》,大致上有三个系统的版本。一是《武经七书》系统,亦即所谓今本,从《武经七书》开始至今有存世版本20多种。著名的除何去非校定的《武经七书》本《六韬》外,还有朱服校刊《武经七书》本《六韬》、施子美《六韬讲义》、刘寅《六韬直解》、李清《重镌六韬集注》、沈津《太公六韬类纂》、张居正《增订六韬直解》、黄献臣《武经开宗六韬》、朱镛《六韬汇解》等。这个系统的各种《六韬》版本,保存有近两万文字,一般均有6卷60篇,最为完整,是今人注释、研究《六韬》的主要基础。但如上面所指出的,这个系统实际上历经改变,与古本和中古本的原来面目是有距离的。二是来源于宋代《武经七书》成书以前的各种古书中节抄的《六韬》文字,可以称为引文系统。主要有唐代的《北堂书抄》、《群书治要》、《意林》、《艺文类聚》和宋代的《太平御览》等书中节引的《六韬》,此外还有一些古籍中也有零星片断的文字。该系统虽不如今本系统完整,但保留有许多不见于今本的重要内容,将它们和今本及唐代写本对照研究,可以大略看出中古时期《六韬》的面貌。三是来源于文物考古发现的竹简帛书系统。已知包括有四个版本,即山东临沂银雀山和河北定县所出竹简《太公》中的《六韬》文字,以及敦煌藏经洞所出唐代写本《六韬》残卷(《敦煌遗书》伯三四五四号)。这三个版本除唐写本外,都是西汉时期写成的、历史最久、最为接近古本,惜已残缺不全。另据报道,1985年在湖北江陵张家山出土的西汉简牍中,也有《太公》,但此本迄今尚未公布,暂时无法利用。 由于《六韬》在历代流传中人为增删和佚散严重,因而清代学者如孙同元、王仁俊和黄等做了大量的辑佚工作。他们从各种古籍中找出许多不见今本的《六韬》的内容,汇集起来,方便了我们现在对《六韬》的研究。清人所辑各种《六韬》佚文中,孙同元的《六韬佚文》是较好的版本。现代已故盛冬铃先生所作《六韬译注》,在附录《六韬逸文》中于孙氏的基础上进一步补充了文献佚文、敦煌写本及临沂银雀山汉简本的内容,是目前最为齐备的集佚本。此外,清人汪宗沂辑录《太公兵法逸文》、洪頣煊缉录《太公金匮》,其中也多有可助校勘《六韬》者。 三、《六韬》的主要内容及其军事思想 《六韬》一书向以“规模阔大,本末兼该”[10]著称,其体系之完整,内容之丰富,均为古代兵书所少见。有的外国学者称之为“像一本军事百科全书”[11],并非过誉之辞。《六韬》在军事思想、政治思想和哲学思想等许多方面都有不少创见。 第一,对战争性质与目的的深刻认识。《六韬》较好地继承了早期兵家理论并有所发挥。如它认为,“故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与《孙子兵法》的有关论述一脉相承。但《六韬》从其“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莫常有之,唯贤者取之”的政治观念出发,把通过军事手段推翻暴政看作是正义的事业,是民众拥护和不可战胜的,因此,它认为“禁暴乱,止奢侈”的战争有其合理性,是解决现实社会政治、经济矛盾,改善社会的必要手段和形式。 第二,以“文伐”为核心的“全胜”思想。《六韬》对《孙子兵法》中倡导的“全胜”思想也有继承和发展。如《武韬·发启》之“全胜不斗,大兵无创”,《龙韬·军势》之“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都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甚至不经交战就达到目的,所谓“兵不接刃,而敌降服”。《孙子》虽然提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全胜”命题,但对于如何实现这一理想目标,却仅仅原则性地提出了“伐谋”、“伐交”两种途径。《六韬》在这方面则作了许多具体而深入的阐述,建立了以“文伐”为核心的新“全胜”理论。《武韬·文伐》中共列举了12种方法,“十二节备,乃成武事”。认为可以通过各种外交和军事谋略,瓦解敌人,不战而胜。《六韬》特别重视政治对于军事的根本意义,反复强调只有“有道者”才会“天运不能移,时变不能迁”,并以大量篇幅论述了尚贤、法法、节俭、轻赋、利民等是军事上立于不败之地的保证。 第三,对选择、创造和把握战机的特别强调。《六韬》认为,在战前准确地了解敌情,选择合适的战机,是将帅必须注意的作战原则。等到敌国出现天灾人祸的混乱局面,就可以采取军事行动了,“必见天殃,又见人灾,乃可以谋”。它尤其主张用兵待机时必须静默不露,“阴其谋,密其机”,使敌人无法了解,所谓“用莫大于玄默,动莫大于不意,谋莫大于不识”[12](《龙韬·军势》)。为此又必须制造种种假象去迷惑敌人,如“夫先胜者,先见弱于敌而后战也”,“外乱而内整,示饥而实饱,内精而外钝”[12](《文韬·兵道》)等。一旦时机到来,则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千万不能错过。《文韬·守土》形象地指出:“中日必彗,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日中不彗,是谓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文韬·兵道》:“兵胜之数,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龙韬·军势》:“善战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移。失利后时,反受其殃。”这都是后世兵家推崇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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