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芝加哥大学东亚系夏含夷(Edward L.Shaughnessy)教授自80年代中期开始先后以中英文分别发表论文,讨论《今本竹书纪年》的真伪问题(注:见Edward L.Shaughnessy"On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Bamboo Annals",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vol.46,no.1(June 1986):pp.149-180.此文的中文稿,见夏含夷《也谈武王的卒年--兼谈〈今本竹书纪年〉的真伪》,《文史》第29辑,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7-16页,以下简称《也谈》。还可参看夏含夷《〈竹书纪年〉与周武王克商的年代》,《文史》第38辑,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7-18页。)。夏氏于《今本竹书纪年》用功甚勤,研究取径亦有新颖之处,故颇受治《竹书纪年》者注意。夏氏的研究成果中最能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者,莫过于在《也谈武王的卒年--兼论〈今本竹书纪年〉的真伪》一文中提出了周武王及成王纪谱有错简的假设。夏氏大胆推断说:整理汲冢出土竹书的西晋学者出于某种原因误排了《竹书纪年》的周武王、成王纪谱,因此只要恢复原简的位置,即可证实“《今本竹书纪年》所载至少有一段四十字的文字和出土竹简上的四十个字完全一样,连一个字也没有失传”(注:《也谈》,第16页。)。他特别强调,藉此方法,便可复还汲冢原本之旧观,从而说明“现存《今本竹书纪年》与汲冢所出竹简文字整理以后的本子一脉相承”(注:《也谈》,第10页。)。为此,夏氏提出了一些消极证据(negative evidence)和决定性的积极证据(decisive positive evidence)来论证他的假说。本文仅就与夏君之假设有关证据加以检讨,向夏君提出商榷,而于夏文其余论旨不能详及也。 一 夏氏首先引西晋学者荀勖《穆天子传序》的一段话为其假设的基点。荀氏曰: [汲冢古书]皆竹简素丝编。以臣勖前所考定古尺度,其简长二尺四寸,以墨书,一简四十字。(注:荀勖:《穆天子传序》,载《穆天子传》,《四库备要》本,第1页。) 以汲冢竹书“一简四十字”为出发点,夏氏认为,《竹书纪年》墓本在整理成书过程中,出现了编排之误:《今本竹书纪年》中周文公作《金滕》与命王世子诵于东宫之间的四十字(包括每年开始前的两个空格)“原来并不属于武王的纪谱,由于竹简的杂乱,被整理《竹书纪年》的学者们误排”(注:《也谈》,第11页。)。这一“误排”使得本来属于周成王纪谱十五至十七年的一简四十个字,被误置于周武王的纪谱里了。而这一误排是由于西晋的竹书整理者出于某种目的有意造成的。 为了讨论的方便,让我先引《今本竹书纪年》中周武王纪谱有关部分如下: 十二年辛卯,王率西夷诸侯伐殷,败之于牧野。王亲禽受于南单之台,遂分天之有。立受子禄父是为武庚。夏四月,王归于丰,飨于太庙。命监殷。遂狩于管。作《大武乐》。 十三年,巢伯来宾。荐殷于太庙。遂大封诸侯。秋,大有年。 十四年,王有疾,周文公祷于坛,作《金滕》。 十五年,肃慎氏来宾。初狩方岳,诰于沫邑。冬,迁九鼎于洛。 十六年,箕子来朝。秋,王师灭蒲姑。 十七年,命王世子诵于东宫。冬十有二月,王陟,年九十四。 夏氏认为以上所引周武王十五、十六年纪谱并非武王时事,而应是成王十五、十六年事,所以我再把夏氏复原的《竹书纪年》之成王纪谱(每简四十字,包括空格,其中黑体字是夏氏所谓原本为成王纪谱而误置于武王纪谱的文字)抄录于下: 元年春正月王即位命冢宰周文公总百官庚午周公诰诸侯于皇门夏六月葬武王于毕秋王加元服武庚以殷叛周文公出居于东 二年奄人徐人及淮夷入于邶以叛秋大雷电以风王逆周文公于郊遂伐殷 三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禄父迁殷民于卫遂伐奄灭蒲姑 四年春正月初朝于庙夏四月初尝麦王师伐淮夷遂入奄 五年春正月王在奄迁其君于蒲姑夏五月王至自奄迁殷民于洛邑遂营成周 六年大搜于岐阳 七年周公复政于王春二月王如丰三月召康公如洛度邑甲子周文公诰多士于成周遂城东都王如东都诸侯来朝冬王归自东都立高圉庙 八年春正月王初莅阼亲政命鲁侯禽父齐侯汲迁庶殷于鲁作象舞冬十月王师灭唐迁其民于杜 九年春正月有事于太庙初用勺肃慎氏来朝王使荣伯锡肃慎氏命 十年王命唐叔虞为侯越裳氏来朝周文公出居于丰 十一年春正月如王丰唐叔献嘉禾王命唐叔归禾于周文公王命周平公治东都 十二年王师燕师城韩王锡韩侯命 十三年王师会齐侯鲁侯伐戎夏六月鲁大禘于周公庙 十四年齐师围曲城克之 十五年肃慎氏来宾初狩方岳诰于沫邑冬迁九鼎于洛 十六年箕子来朝秋王师灭蒲姑 十七年 冬洛邑告成 十八年春正月王如洛邑定鼎凤凰见遂有事于河(注:《也谈》,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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