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伦理思想与明清徽州商业伦理观的转换和建构(3)
三、朱子的义利观与徽商的伦理价值追求 义和利是一对标志道德原则和物质利益、个人价值和群体价值、动机和效果的价值范畴。义和利包含两层意思:一是道德行为和物质利益的关系;义是指道德行为之当然;利是指物质利益。利又有公利与私利之分,凡是追求个人利益,并损害民族和国家利益的,称为私利;凡是谋求国家和民族利益的,称为公利。二是动机和效果的关系。凡是强调义,主张以之作为道德评判标准,只讲动机,不问效果的,属于动机论;反之,以利作为评价标准,只管行为效果,不问道德动机的,属于效果论(63)。 朱子十分重视义利之辨,说:“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64)他继承儒家重义轻利的传统,并把义(有时亦称仁义)纳入天理范畴,属天理之公;把利与人欲相联系,属人欲之私,主张重义轻利,循义而利无不在。他说,“义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65)“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殉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66)义在社会生活中便是天理所规定的当然行为,为人之正道,“义者,宜也。乃天理之当行,无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67)圣贤以仁义为本,“圣人之心,浑然天理。……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68)义利之别即君子与小人之别,“君子只理会义,下一截利处更不理会。小人只理会下一截利,更不理会上一截义。”“小人则只计较利害,如此则利,如此则害。君子则不顾利害,只看天理当如何。”(69)他主张“见不义之财勿取”(70)。 朱子生活在商品经济不断发展的南宋社会,仕宦之家经商者愈来愈多,他本人及其家族也从事过商业活动。因此,他根据社会发展和现实需要,对义利对立的思想做了修正,主张义利结合,要求在遵循天理,即义的基础上来讲利和求利。一是,肯定追求正当之利符合人性,是合理的,只是反对专求利和讲利。他同意二程的“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以利为心则有害”(71)的观点,更提出:“圣人岂不言利?”(72)但是,反对一味趋利,“若说全不要利,又不成特地去利而就害。”“利不是不好。但圣人方要言,恐人一向去趋利。”(73)“然义未尝不利,但不可先说道利,不可先存求利之心。”(74)二是,利与义有同一性,“利是那义里面生出来底,凡事处得合宜,利便随之。所以云‘利者,义之和’,盖是义便兼得利。”(75)循义天理便能得利,“正其谊,则利自在;明其道,则功自在。”(76)“‘罕言利’者,盖凡做事,只循这道理做去,利自在其中矣。”(77)朱子还身体力行,在经商中以义取利。如,针对建阳许多书坊专为赢利,滥印劣质书籍的情况,他自开书坊编制高质量书籍,生意日盛。此举引起同道的非议乃至反对,可是他坚持做(78)。朱子的义利观及其经商行为给人们突破禁欲主义义利观打开了闸门,有利于商业思想的解放。 义利之辨是商业伦理的核心,如何看待义利关系反映了商人的不同商业操守和伦理价值追求。明清徽州在构建新商业伦理时,秉承朱子以义取利、以义制利的道德准则。《士商类要》的“立身持己”篇谆谆告诫不能为富不仁和重利忘义,“富以能施为德。”“惟知有己,好议人之差错,不责己之过失,嫉贤妒能,重利忘义,尤善于拒谏怖非,难逃乎口评众论。一日时衰运去,祸起萧墙,盖为不仁之所召也。”(79)一些商人结合自身经验对以义为利进行阐发,指出只有持义和重义才能真正求利和获利。明代婺源商人李大暠对继承者传授心得:“财自道生,利缘义取。”(80)清代黟县商人舒遵刚训诲后辈说:“圣人言,生财有大道,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国且如此,况身家乎!人皆读四子书,及长习为商贾,置不复问,有暇辄观演义说部,不惟玩物丧志,且阴坏其心术,施之贸易,遂多狡诈。不知财之大小,视乎生财之大小也,狡诈何裨焉。吾有少暇,必观《四书》、《五经》,每夜必熟诵之,漏三下始已。句解字释,恨不能专习儒业,其中义蕴深厚,恐终身索之不尽也,何暇观书哉!”又说:“钱,泉也,如流泉然。有源斯有流,今之以狡诈求生财者,自塞其源也。……圣人言,以义为利,又言见义不为无勇。则因义而用财,岂徒不竭其流而已,抑且有以裕其源,即所谓大道也。”(81) 徽商致富多重义轻利,化利为义。赵吉士的这段话很有代表性。他说:“吾乡之人俭而好礼,吝啬而负气。其丰厚之夫家资累万,尝垂老不御绢帛,敝衣结鹑,出门千里,履草屩,襆被自携焉。乡党有称贷,锱铢升斗见于面。岁时伏腊必燕饮酬酢,一介不取与,乾糇必报。呜呼,何其细也。然急公趋义,或输边储,或建官廨,或筑城隍,或赈饥恤难,或学田、道路、山桥、水堰之属,且输金千万而不惜。甚至赤贫之士,黾勉积蓄十数年而一旦倾囊为之。呜呼,又何其慷慨好义也。”(82)外人对此也颇有称述:“往新都土,数为余称,郡中多贤豪为名高第,于所传之非堇堇于财役,要以利为德于当世,富而仁义附焉。”(83)有些徽商甚至舍利取义。清初婺源人汪拱乾,“赋性慷慨,人有缓急有求悉应。积券凡八千余金。一日,召当偿者来,合券遍归之。”(84)清歙县商人叶良茂,“尝客常熟。值岁饥,以粟出贷,粟尽,继之以钱,以什器,囊橐一空。及秋获,人谋欲偿之,良茂焚其券,颂声载路。”(85)祁门商人汪文德在扬州经商,1645年清军南下,“文德率弟健诣豫王军前,以金三十万犒师,且请勿杀无辜。王义其言,欲官之,不受。曰:‘愿为农夫。’王笑从之。”(86)黟县商人叶万生甚至舍生取义,顺治五年(1648)三月,江西王之贞破黟县城,掳掠四乡,村民逃到吴家坞几日无食,他潜回村中取粮和侦探被抓,被问村人所藏处不说,“挟之以刃,又置积薪上,环之以火,公骂贼不绝,终不言村人藏匿所,遂被害。”(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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