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古代的亦主亦奴社会人格(3)
三、主奴意识的泛化 庶民百姓、部曲奴婢是否有主子意识?皇帝老子是否有奴才意识?答案是:一般说来,在中国古代社会,主奴综合意识寄寓在每一个成年社会个体的灵魂深处,上至帝王,下至奴婢,概莫能外。 在中国古代社会,几乎一切社会个体都会历时性或共时性兼备主奴双重角色。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其一,金字塔式的社会政治等级结构注定除位于塔尖的帝王和塔底的奴婢、贱民以外,绝大多数人处于中间阶层,他们往往身兼上与下、尊与卑、主与奴双重角色。这一事实显而易见,故不拟赘述。 其二,角色转换注定大多数社会个体,包括帝王与奴婢在内,都可能历时性地兼备主奴两角色。 “多年大道熬成河,多年媳妇熬成婆。”生命历程和社会经历总会使许多人发生角色转换,或化主为奴,或化奴为主。中国古代等级制度的多元性和成员的流动性更使角色转换,特别是政治角色的转换成为一种很常见的现象。在家庭中,子孙变成父祖、媳妇熬成婆婆、卑幼跻身尊长、偏妾扶为正室等;在社会中,徒弟熬成师傅、佃户变成东家等;在政治上,庶民变成官僚、僚属升迁官长、大官贬为小官、权贵沦为刑徒等,这些都属正常的转化或常见的现象。俗语说“十年财东轮流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皇帝轮流坐,何时到我家?”总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除夭折者外,一生不发生角色转变的几乎找不到。 其三,角色丛使社会中的很多人同时兼备主奴两种角色。在日常生活中,他们一会儿遵行主子规范,一会儿恪守奴才规范,两种角色与意识共时性兼备于一身。角色丛,是指一个个体同时所承担的角色的总和。在实际生活中,大多数个体都是各种社会身份复合于一体,兼具主奴。如既是父,又是子,既是上,又是下。 还有这样一种情况:某些个体身为奴才却得以行主子之威。如许多权势者的“豪奴”倚仗主子的权势欺压良善,甚至在某些官员面前也趾高气扬,专横跋扈。这种现象表明:亦主亦奴人格的形成是整个社会环境培育的结果。学习做奴才,也就习得了如何像主子一样行事;反之亦然。因此在相当频繁的角色转换中,大部分人相当顺畅自然,亦不需要修习新角色的规范,其原因就在于此。当然两种角色兼备具有强化主奴综合意识的作用,因为这会使人们对两种角色与规范都有切身的体验。 上述几种情况综合在起,必然使亦主亦奴具有普遍意义。 或问:帝王有主奴综合意识吗?我们的回答是肯定的。从历史材料看,除少数夭亡的童稚皇帝外,所有的帝王都有奴才意识,其来源大体有三个途经:一是角色转换与角色丛,二是文化体系对帝王的特殊要求,三是权力法则对帝王的支配作用。 首先,一切帝王都经历过由臣而君的过程,他们曾经为子为臣并遵守忠孝规范。开国之君都有长期为臣为民的经历。世及之君也要经历为子为臣的阶段。他们与先皇是父子、君臣双重关系。储君的启蒙教育是学习臣子规范,所谓“知为臣,然后可以为君;知为子,然后可以为父也”(注:《抱朴子·崇教》。)。父皇对他们的教诲是:“为臣贵于尽忠,亏之者有罚;为子在于行孝,违之者必诛。”(注:《旧唐书·李泰传》。)许多嗣君在即位前所蒙受的苦难和屈辱并不比普通臣民少。 其次,传统思想文化专门为帝王设置了一套特殊的臣子规范,主要有三条:其一曰事天如君,其二曰天子之孝,其三曰以师臣为父。在观念上,天帝至上,主宰一切。君为天子,必须父天母地,对天俯首称臣。天子不仅要孝敬天地、祖宗、父母,而且要“父事三老,兄事五更”,(注:《汉书·礼乐志》。)如此才能感天动地,垂范臣民,“以孝治天下”。帝王还要尊崇师臣,“事师之犹事父”。(注:《吕氏春秋·劝学》。)在现实中,许多帝王未必认真遵守这些规范,然而这些规范写入君道,又获得公众赞同,它们对帝王的人格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再次,权力法则常常迫使一些帝王面对强权而卑躬屈膝,身心形同臣仆。如汉代一批傀儡皇帝受制于母后、外戚、权臣。他们在称尊享御时,更像一个摆设,在受制于人时,无异于臣仆。许多大权在握的皇帝也有类似的境遇。唐文宗哀叹受制于家奴,后晋高祖愿为儿皇帝,宋高宗甘为大金之臣,都是典型事例。这类帝王的政治意识中不可能只有惟我独尊,而无卑微心态。 上述事实表明,帝王也有主奴综合意识。至尊尚且有奴性,等而下之者还能例外吗? 在任何一种社会形态中,一种广泛适用的规范必然被视为理所当然,一种普遍具备的人格必然被理想化。这种规范和人格又必将被抽象为一般法则和最高典范。在中国古代,最能体现文化的一般性的是“圣人”。圣人能够超然于社会的、文化的、人格的亦主亦奴的罗网之外吗?当然不可能。 四、圣人:理想化的亦主亦奴人格 何谓圣人?诸子异说,而异中有同:圣人人格是理想人格,这种人格具有原生性、自然性、完善性、彻底性。 儒家所说的圣人大体有二大类:一类是历史上的人格典范,如周文王和孔子。另一类是文化体系的人格理想。人格理想是人格典范的抽象,人格典范是人格理想的范例。现实中的“圣人”与文化化的“圣人”是一种互证关系,有时很难将其分开。圣人无论被描述得如何神妙,毕竟植根于那个时代、那个社会,并凝集着生活于那个社会结构和文化环境的群体的理想。作为尽人皆奴社会结构所需要的人格典范,中国古代主流文化体系,特别是儒家文化体系中的圣人,正是亦主亦奴社会人格的最高抽象。 被儒家奉为圣人的历史人物依据其政治身份可分为圣王与圣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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