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日本军队杀害俘虏的问题,尽管日本政府在公开场合矢口否认,声称日军所杀的皆是奉命抵抗而伪装成平民的清兵,但日本的参战者在私人记述或谈话中并不讳言日军的杀俘行为。例如,据日军随军记者龟井兹明在日记中所记述:11月21日日军乃木部在旅顺后路三十里堡附近与北撤的清军相遇,“此战俘获白马数头,清兵多达300人。此日俘虏大半被枪杀,剩下的把辫子吊在柿子树上,其中4人咬断了辫发,藏在高粱地里。第二天早晨发现都刎颈而死。其余的俘虏也准备自刎。军夫争着每人要了一名俘虏,借来军刀全都杀死了他们,这时军夫的勇敢不亚于军人。”11月23日,日军“搜索藏匿者,终于捉到30多名清军逃兵,全都砍下了他们的头,曝尸路旁”〔4〕。龟井作为此次战争亲历者的这份自供,彻底戮穿了日本政府《辩护书》的谎言。事实上,日本第二军在进攻旅顺之前,早已在内部作出不留俘虏的规定。在旅顺大屠杀期间,日军第二军法律顾问有贺长雄在一些西方新闻记者的追问下,无意之中说出了内情:日军“在平壤捉了数百名俘虏,不但费钱养活,而且防守费事,故此间不再去捉俘虏。”〔18〕对照龟井在日记里的记述,可知日军的杀害俘虏并不是自发的和偶然的犯罪行为,而是贯彻执行其上级命令的有组织的集体犯罪行为,这表现出日本军事当局对国际公法战争法规的公然蔑视。 至于日本军队屠杀平民的问题,日本政府考虑难以完全否认,便采取狡辩的办法,一则说旅顺居民早已离开,留下的所剩无几,没有多少人可杀。再则说当时兵民混乱,难以区分,因而造成“误杀”,也是毫无事实根据的。龟井兹明在日记中写道:“到中新街的剧场,入口挂着‘集仙茶园’的匾额,这个剧场在以前21日我二团扫荡市街的敌兵时,人们悉向四面八方逃窜,惟独只有此剧场正中开演中,在充满杀气之地,音乐嘹亮别有一番春风骀荡、花开鸟舞之风趣,在我兵冲进去的时候,由于宪兵的制止没有开枪,为此免遭兵难,……战斗时很多流弹打来,剧团的职员中有十七八人为之而失掉了性命,演员百名的儿童幸免于难。”〔4〕由此可以清楚地看出:旅顺市街的居民是在日军杀入市内时才仓皇地“悉向四面八方逃窜”的,而不是早已离开的;如果不是日本宪兵制止日兵开枪,这上百名童伶也必死无疑。据龟井记述,这些童伶皆是十四五岁的少年〔4〕,他们虽幸免于难,但也说明日军的旅顺屠杀暴行之发生与“兵民混杂”是完全扯不上边的。 事实上,当时日本的众多参战者也都留下了许多记述旅顺屠杀事件的文字,进一步证明日本政府的辩解声明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兹略举数例如下: 日本第二军法律顾问有贺长雄:“(旅顺)市街北面为入口处,其中央有一座庙宇叫天后宫,道路两侧民屋连列,户内户外尽是尸体,路上也是尸体横陈,非踏越尸体实难通过。从天后宫东拐,再走便是道台衙门及海军公所,建筑宏伟。其前面是船坞入口,船坞前有广场,沿广场东西行为长街,中间成直角一街向南,将旅顺市街分为东街、中街、西街三条街道,也都堆满了尸体。”〔7〕 日本随军记者龟井兹明:“我历览市街战后的惨状。旅顺市街向南有三条新街,在街头挂着‘东新街’、‘中新街’、‘西新街’的牌子,……墙倒房塌甚荒凉,路上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两侧的民户外边散乱着破烂、瓦片、纸屑、中国鞋等,甚为狼藉。屋内也有伏尸,鲜血淋漓,无处插足。仔细地看看这些尸体,有的被砍掉了头,脑浆迸裂,有的从腰部腹部砍成两半,肠胃全部露出来,其状惨不忍睹。”〔4〕 日军第二联队步兵洼田忠藏:“看见中国兵就杀,看到旅顺市内的人皆屠杀,因此道路上满是死人,行走很不方便。在家里住的人也都被杀,一般人家也都有三个到五六人被杀,流出的血使人作呕。”〔15〕 日军野战炮兵第一联队辎重兵小野六藏:“我们第一分队得到允许外出到旅顺市街散步,看到每家多则十多名少则二三名敌尸,有白发老头儿和婴儿同被打死,还有白发老婆儿和媳妇手牵手陈尸在地,其惨状不可名状。”〔2〕 据以上所引,已经铁证如山,日军进入旅顺市街后,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证看在被杀者中间,既有白发老人,又有新妇稚儿,能说他们同清兵“难以区分”吗?这是无法自圆其说的。连陆奥宗光在私下里也承认:“把俘虏绑上屠杀,杀害平民,甚至妇女也不例外,这些似乎都是事实。”〔25〕但在公开场合,他却故意模棱两可,说什么“关于这个事件的真假,或者即使是事实,其程序又如何,这里都没有追究的必要。”〔26〕对此惨案,他认为不屑一提,企图用几句疑似之词不了了之。真是像中国俗话所说:醉死不认这壶酒钱! 当时日本政府对旅顺屠杀所采取的掩饰和回避责任的做法,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有日本历史学者指出:“这样一来,旅顺屠杀事件的责任问题就被搁在一边。但结果从日军的军纪来说,却产生了一个不能掩盖的污点,戏残暴行为毫无罪恶感,以致后来又连续发生了这种行为。”〔24〕不仅如此,由于当年日本政府千方百计地掩盖事件的真相,这便给后来日本国内某些人士为旅顺大屠杀翻案找到了由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