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权固然导致审官院之形成,乃至中变,可谓不刊之论,但分权又在宋朝诸多政权机构设置上都有所反映,是个普遍现象,决非"只此一家,另无分号"。一般来说,"上下相维"、"内外(轻重)相制"为宋朝传家之法,这在宋朝建立后的百余年里表现得尤为突出,审官院之设之变可谓是分权的典型产物。而分权是"相维"、"相制"的先决条件,没有权力的瓜分就没有"上下"、"内外"、"轻重"之别,也就无法实现"相维"、"相制"之目的。在宋代,"相维"、"相制"不只局限于上下、内外机构和权力之间,如枢密与诸将、京畿与边地;而且还体现在"前后左右"平行职官上,如审官院与吏部、审刑院与刑部、知州与通判以及中书与枢密院与三司(即宰相--执政--使相)等[25],这些都表明宋朝前期机构设置具有分权的特征,从而形成了一种封建的分权体制。分权是手段,维制才是目的,主要是防止权力的膨胀,使之在适当的范围内运作,而这一范围可能是集权的,或者是专制的,也即分权可以加强集权或专制,但并不一定同时发挥双重作用,甚至有时不利于专制。宰相未被分权之时,固然位尊权重,易致功高盖主,尾大不掉,影响天子的权威,但也有利于天子直控宰相,以相统制百官,进行强有力的、高效的专制统治,秦汉、隋唐的宰相制度就说明了这一点。宋朝采取分权制,从表面看,削弱相权,强化专制,似顺理成章,但在体制上则存在无法克服的弱点和缺憾。宋朝相权三分,乃至多分,互不统属,各行其事,势必如数车并驰,轧辙而行,结果运作失灵、弊端丛生。仁宗时知谏院范镇就一针见血地说:"伏见周制,冢宰制国用,唐宰相兼盐铁、转运,或判户部,或判吏部,或判度支,然则宰相制国用,从古皆然。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院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密减兵、三司宽财以救民困者,制国用之职不在中书。而欲阴阳和,风雨时,家给人足,天下安治,不可得也。"[26]三者运作如此牴牾,何以发挥行政效能,至于藉此强化专制统治又谈何容易!因为专制的高层基础已经松动,强化功能也就难以发挥。相反,宰相权位并未因分权而消失,仍属尊贵,且因分权,相权更为专一,内部结构更为紧凑,宰相也因此更易控制和行使手中的权力。至于宋朝相权析分,重新整合,层次复杂,已非前代同类,不可轻意类比,狂下孰强孰弱之断语。而相权析分又易导致集团势力形成和权力鼎立,引起党争、集团之争,天子不得不花去许多精力,颇费周折地去分别控制,总体平衡,以强化专制统治。只要哪一部分力量阳奉阴违或忤旨抗上,天子既失去了旧日相权直控的完整,又无法从完整相权中获得专制的加强。因为皇权和专制是通过相权来实现的,封建社会真正的孤家寡人是很难找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