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诸侯封邦建国,周初出现了一批规模空前的大城。这当与周王的倡导有关。《逸周书·大聚》载:“维武王胜殷,抚国绥民,乃观于殷政,告周公旦曰:‘呜呼!殷政緫緫,若风草有所积,有所虚,和此如何?’周公曰:‘闻之文考,来远宾,廉近者,道别其阴阳之利,相土地之宜,水土之便,营邑制,命之曰大聚。先诱之以四郊,王亲在(孔晁注:在,察也)之,宾大夫,免列以选,赦刑以宽,复亡解辱,削赦□重,皆有数,此谓行风。乃令县鄙商旅曰:能来三室者,与之一室之禄。……五德既明,民乃知常。’武王再拜。”所谓“大聚”,当即是以国都为中心营建大城,使远近之民聚集在一起,以便有效地进行治理。同时,那些受封于边远之地的诸侯也可以由此而集中更多的人口,形成坚强的防御实体,从而稳固地立足于受封之地。依照礼制,周王与诸侯国都城在规模上当有所区别。不过,这种局面的形成似应该有一个发展过程。在周初,很可能只有一些大体的约定,并不很严格,否则不会有如同齐都临淄城大于周东都洛邑之事出现。《管子·小匡》载管子言:“昔吾先王周昭王、穆王世法文、武之远迹,以成其名,合群国,比较民之有道者,设象以为民纪,式美以相应,以缀以书,原本穷末。”可知周代诸多礼制的定型当在昭、穆之世。所谓“合群国”,即综合各国的实际情况,加以折中取舍,制订出条文,以为示范,其中自然也包括齐、鲁、燕、蔡、宋、魏等国都城的规制在内。《周礼·春官·典命》载:“上公九命为伯,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九为节;侯、伯七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七为节;子、男五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五为节。”郑玄注:“上公为王之三公,有德者加命为二伯;二王之后亦为上公。国家,国之所居,谓城方也。公之城盖方九里,宫方九百步;侯、伯之城盖方七里,宫方七百步;子、男之城盖方五里,宫方五百步。”周初,王之三公即指太公、周公、召公,二王之后即指夏帝之后杞子(封杞国)、商王之后微子(封宋国)。依周尺一尺合今约19.7厘米推计,其“方九里”,合今约3191.4米,城周长当约12765.6米;“方七里”,合今约2482.2米,城周长当约9928.8米;“方五里”,合今约1773米,城周长当约7092米。比照考古所发现诸城址,太公所筑临淄城已明显超过公城之制;周公所营鲁城略小于公城之制;召公所建匽(燕)城则情况不明,而既位在三公,都城之规模当与之相类。其规模与周王东都洛邑略等(或超出),然筑城在前,制礼在后,故不能视为违制。至于郑玄所推测的天子之城“十二里”(15),看来此一时期是不存在的。其蔡城、宋城略合于侯伯之城制,而“方五里”之城则不见实例。又,《尚书大传》言:“五十里之国,三里之城。”其三里,合今约1063.8米,城周长当约4255.2米。其魏城,正略合于此制。此“方三里”者似亦当列为一等,或统属于子男之城制,不再分别。据史书记载,周初有诸侯国千余(16)。依一国一城计,则有城千余座。其大小不等,错落各地,宛若星罗棋布,蔚为大观。 春秋时期,有些侯国因迁新地而另筑都城。如郑侯原受封于郑(今陕西华县境),后随平王东迁而至今河南新郑之地,于是筑“新邑”,沿称郑城。《左传·隐公元年》载,郑庄公使其弟共叔段居京城,郑大夫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杜预注:“方丈曰堵,三堵曰雉,一雉之墙长三丈、高一丈。侯伯之城方五里,径三百雉,故其大都不得过百雉。”另有一雉长四丈之说(17)。依后者,则百雉为四百丈,依周尺一尺合今约19.7厘米推计,合今约788米;其三倍即三百雉为约2364米。而今所见郑城址分为西、东二城,其西城北垣长约2400米,东垣即东城西垣,西垣、南垣未找到,城内有宫城遗迹(18)。据《水经注·洧水》载:“洧水自郑城西北入,而东南流迳郑城南。”其洧水即今双洎河,由此水流向推测,原西城南垣当在洧水之北、旧新郑县城南垣一线。而西垣则当在洧水(未入城河段)之东。如此,其南北长与东西长略等,亦在2400米左右,正与祭仲所言相合。由此推知,此西城当即为原郑城,其是遵“方七里”的侯伯之制而建。而东城北垣长约1800米,东垣长约5100米,南垣长约2900米,明显违制,当为后所加筑。又有薛城,亦遵侯伯之制。其城址位于今山东滕州市南,东垣长2280米、南垣长3050米、西垣长2030米、北垣长3250米,周长10610米,发现有春秋中晚期夯土层,并出土有属春秋早期的薛侯铜器等(19)。而秦国在秦德公时“卜居雍”(20),地在今陕西凤翔县南。其西垣长约3200米、南垣长约3300米,东垣、北垣残存有部分墙基(21)。晋国在晋献公时“始都绛”(22),地在今山西曲沃县南(23)。其城址后世称“王官城”,北垣长达3100余米,西垣现存2600余米,南垣已被浍水冲刷掉,东垣亦不存遗迹,内有宫城,其附近发现有“周晋公”铜剑等(24),估计其南北之长当亦在3000米左右。后在晋景公时,“晋迁于新田”(25),地在今山西侯马市境,已发现有平望、台神、牛村等数座城址,其相互间关系尚不清楚(26)。就已知资料分析,北部平望城址很可能为宫城所在;而南部台神、牛村二城址的南垣基本上成一直线,很可能同为新田城外郭南垣,其长度在3000米左右。如此,则此一时期秦、晋等大国所筑都城似均合于《周礼》所记公城之制。其之所以要遵循此“度”,当主要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和地位。依照礼制,应当上下有别,各有标准,够标准才能上等级。因受各种因素的制约,诸公都城的规模不可避免地会略有差异,然大体有“度”,即必须与侯伯之城等拉开档次。至于其规制与王城(洛邑)略等,是由历史原因所造成的。王城既营筑于先,在后来的发展中似没有必要并且也没有能力再进行拓展,但不能由此而限制诸公之城依礼制兴建。此外,楚国在楚武王时“徙郢”(27),地在今湖北荆沙市北,其城址后世称“纪南城”,北垣长3547米,西垣长3751米,南垣长4502米,东垣长3706米,周长15506米(28)。依周尺一尺合今约19.7厘米、一里合今约354.6米推计,其周长约合周四十四里。吴国在阖闾时于今苏州“造筑大城,周回四十七里。”(29)并有“吴郭,周六十八里六十步”(30)。规模与齐都临淄城略等或超之。因修筑于制礼以后,自当以违制论。而之所以违制,则是由于其欲僭越称王(31)。其城近方十二里,正略合于法天之数(32)。春秋中晚期,王室衰微,其势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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